焦糊的气味,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芸香村的喉咙。合作社仓库那片焦黑的废墟,在惨淡的晨光下,如同大地上一道狰狞的伤疤,触目惊心。寒风卷起灰烬,打着旋儿,落在姜芸肩头,带着一种冰冷的、死亡的气息。她站在废墟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小小的塑料发卡。它触手冰凉,却奇异地没有沾染一丝烟尘,在昨夜那场吞噬一切的烈火中,它完好无损,甚至没有褪色。这异常,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姜芸同志!”一个刻意拔高、带着官腔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供销社的张主任,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走了过来,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目光锐利地扫过废墟,最后定格在姜芸脸上。他身后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供销社干部,手里拿着小本本,随时准备记录。
这损失,太大了!”张主任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惋惜,倒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县里领导刚表扬过你们,说你们是农村发展多种经营的典型!这才几天?就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政治影响极坏!上级要是追查下来,这个责任,谁负得起?”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一个围拢过来的绣娘心上。她们脸上的疲惫和悲伤瞬间被恐慌取代,有人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手指绞着衣角。林萌萌站在人群外围,小脸煞白,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昨晚的惊吓还没完全消退,此刻又被张主任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
张主任,您先消消气。”姜芸迎上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声音因为疲惫和寒冷有些沙哑,却异常平稳。她强迫自己忽略太阳穴突突的跳痛,忽略灵泉透支后身体深处那股挥之不去的虚弱感,还有鬓角那缕新添的、刺眼的白发。她知道,此刻她不能倒下,她是这群人的主心骨。“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我们正在查。损失,我们合作社认。您放心,供销社的订单,我们一针一线都不会少,一定按时交货!”
“按时交货?”张主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撇出一丝冷笑,“姜芸同志,你是说梦话吧?看看这地方!”他猛地指向身后那片焦黑,“原料呢?工具呢?工作场地呢?就凭你们几个,光靠两只手,拿什么赶工?拿命填吗?你们合作社是集体,不是你姜芸一个人的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影响的是整个公社的声誉!耽误了县里统一调配的物资,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他步步紧逼,话语像冰冷的刀子,字字句句都往姜芸最痛的地方戳。他知道原料和场地是死穴,故意放大,就是要彻底击垮她的信心,让她知难而退。人群里响起压抑的抽泣声,绝望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几个年纪大的绣娘已经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姜芸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狠狠揉捏。张主任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没有场地,没有工具,堆积如山的订单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能感觉到体内灵泉的枯竭感,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深处那股虚弱,鬓角的白发仿佛在无声地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她甚至能想象出赵德顺此刻躲在某个角落,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怎样快意的笑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几乎要将她淹没时,口袋里那枚小小的塑料发卡,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热感!
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得如同错觉。姜芸的指尖却猛地一颤!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的发卡。冰凉的塑料外壳下,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暖流,顺着她的指尖,极其缓慢地渗入她的身体。这暖流极其微弱,却像一滴甘露落在龟裂的土地上,瞬间缓解了灵泉透支带来的那股撕心裂肺的干涸感!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那股几乎让她昏厥的虚弱感,竟被强行压下去了几分!
这……这发卡?!姜芸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这枚在火中完好无损的发卡,难道……难道和她的灵泉空间有关?它难道能……能储存或者补充灵泉的力量?这个念头太过惊人,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因为那丝微弱的暖流注入,她的眼神反而变得更加沉静、更加锐利。
张主任,您说得对,光靠两只手是不够。”姜芸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分,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清晰地压过了人群中的啜泣,“但我们不是没有手!我们芸香合作社的绣娘,哪一个不是从针线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手艺,就是我们的武器!场地烧了,我们可以借!工具没了,我们可以凑!原料不够,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先保证订单!”
她猛地转身,目光如炬,扫过一张张写满恐惧和绝望的脸:“姐妹们!仓库烧了,家没了,但我们的手艺还在!我们的名声还在!供销社的订单,就是我们芸香合作社的脸面!是咱们绣娘挺直腰杆说话的底气!现在,是哭的时候吗?不是!是认命的时候吗?更不是!我们要让所有人看看,我们芸香村的绣娘,不是烧一把火就能打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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