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的退货通知像块冰冷的石头,砸在芸香非遗绣娘合作社的办公桌上。姜芸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节微微发白。上面寥寥数语:“贵社昨日交付的50件‘荷韵’手帕,经顾客反馈,存在严重褪色问题,要求全部退回,并暂停后续订单。”
“褪色?”张桂兰凑过来,拿起桌上一件退回的手帕,眉头拧成了疙瘩。她曾是国营刺绣厂的老工人,对丝线品质最是敏感。手指捻过手帕边缘那抹本该青翠欲滴的荷叶,指尖沾上了一层淡淡的、带着刺鼻化学气味的灰绿粉末。“不对!这颜色不对!咱们用的都是李婶儿家染的植物靛蓝,怎么会掉色还掉渣?”
姜芸的心猛地一沉。她拿起手帕,凑到窗边透进来的光线下仔细查看。丝线失去了应有的光泽,显得干涩枯槁,针脚处甚至能看到细微的断裂痕迹。这不是简单的褪色,是丝线本身出了问题!她脑海中瞬间闪过刘翠花那张嫉妒扭曲的脸,还有她之前在供销社污染绣品时,指甲缝里残留的劣质染料痕迹。
“桂兰姐,麻烦你把仓库里所有批次的丝线都拿出来,咱们挨个查!”姜芸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她迅速从抽屉里拿出合作社建立之初就严格要求的《原料采购登记本》,厚厚的本子上,每一笔丝线的来源、数量、经手人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仓库里堆满了五颜六色的丝线团,空气里弥漫着蚕丝特有的微腥和植物染料的清香。张桂兰手脚麻利,将不同批次、不同来源的丝线分门别类摆放开来。姜芸则蹲在地上,对照着登记本,一捆一捆地检查、比对。
“李婶儿家的靛蓝线,没问题,颜色正,韧性好。”
“王大娘家的茜草红,也正常。”
“这是……上周新进的那批‘特惠’丝线?”姜芸的目光停在登记本上的一行记录上,经手人赫然写着“刘翠花(代购)”。她记得当时刘翠花拍着胸脯说,有个远房亲戚在县里纺织厂,能搞到“处理价”的好丝线,比市场价便宜三成。当时合作社刚起步,资金紧张,姜芸想着能省点是一点,就让她代购了一批。
她拿起那批打着“特惠”标签的丝线,手感明显不对。过于光滑,缺乏真丝应有的温润和摩擦力,凑近一闻,一股浓烈的、类似樟脑丸的刺鼻气味直冲鼻腔。她用指甲轻轻一划,丝线竟然轻易地断裂了!
“就是它!”姜芸猛地站起身,眼中寒光闪烁,“桂兰姐,立刻把所有用这批丝线做成的半成品、成品都找出来!一件都不能漏!”
张桂兰脸色也变了,她深知劣质丝线对合作社声誉的毁灭性打击。“好!我这就去!”
合作社里顿时忙碌起来。学员们听说丝线出了问题,都急得不行。周建军女儿小雅更是跑前跑后,帮着翻找。很快,二十多件用劣质丝线绣制的半成品被集中到了院子里。姜芸拿起一件绣了一半的牡丹手帕,那牡丹的花瓣边缘,丝线已经起毛、分叉,颜色也暗淡无光,毫无苏绣应有的神韵。
“这……这根本不是真丝!”张桂兰拿起丝线,在手里捻了捻,又用火柴点燃一小撮,一股刺鼻的塑料焦臭味弥漫开来,燃烧后留下的是硬邦邦的黑色灰烬。“是化纤!冒充真丝的劣质化纤丝线!还用了劣质染料!难怪一洗就掉色掉渣!”
“刘翠花!”院子里不知是谁低吼了一声,充满了愤怒。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有人存心要毁掉合作社!
姜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必须找到铁证,让幕后黑手无所遁形。她拿起那本《原料采购登记本》,翻到刘翠花代购的那一页,指着上面的记录:“走,去供销社,找老板!还有,去刘翠花家!”
供销社老板看到姜芸带来的劣质丝线和登记本,又看了看那些褪色的手帕,气得直拍桌子:“这个刘翠花!真是胆大包天!她当初拿这批线来推销,我就觉得便宜得离谱,她还拍胸脯保证是‘内部处理’的真丝!我……我也贪便宜,就让她代购了些!没想到她敢拿化纤冒充!坑了你们,也坑了我啊!”老板懊悔不已,立刻提供了当时刘翠花来推销时,他随手记下的一个县城纺织厂仓库的地址——虽然模糊,但总归是个线索。
姜芸带着张桂兰和两个身强力壮的学员,直奔刘翠花家。还没进门,就听到刘翠花在屋里尖着嗓子跟人吵架:“……关我屁事!是她姜芸自己没眼力见!便宜没好货不懂吗?”
姜芸推门而入,冷冷地看着刘翠花。刘翠花看到她,还有她手里的登记本和劣质丝线,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刘翠花,这批‘特惠’丝线,你从哪儿弄来的?”姜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我捡的!”刘翠花色厉内荏地嚷道。
“捡的?”姜芸嗤笑一声,将登记本拍在桌上,“供销社老板说了,你是从县城纺织厂仓库拿的!那仓库的看门人,是不是你那个‘远房亲戚’?还是说,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