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馆修复室的夜,浓得化不开。姜芸坐在桌前,像一尊被时光遗忘的玉雕,只有指尖缠绕的那几缕血色丝线,在昏黄的台灯下,透着一种妖异而鲜活的生命力。它们不再是死物,而是像拥有独立意志的毒蛇,贪婪地汲取着她指尖的温度,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扯着她心脏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
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颤抖着,轻轻触碰鬓角那几缕刺目的白发。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一直冷到心底。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只有那双眼睛,还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那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眼中最后的光。
“寿元为祭……”她低声重复着日记里那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冰冷的刀片在肺叶里刮过。灵泉枯竭的空洞感还在丹田深处盘踞,而此刻,缠绕在指尖的血线,正以一种更直接、更残酷的方式,吞噬着她残存的生命力。
她猛地收回手,将那几缕血线死死攥进掌心。尖锐的刺痛传来,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代价!这就是动用“天工秘术”的代价!苏婉清用生命换来的传承,难道最终,只会将她引向同样的深渊?魂归何处?源在何方?那残破的日记,如同一个巨大的嘲讽,将她最后一点希望也碾得粉碎。
“不……不能这样……”她喃喃自语,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绝望中徒劳地挣扎。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找到破解之法!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牵扯到身体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踉跄着扶住了桌沿。冰冷的木头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翻涌的腥甜,目光扫过桌上散乱的物品——苏婉清的日记本,那枚空空如也的木盒,还有那幅被她强行“织补”好的《清明上河图》局部。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角落里一面蒙尘的旧铜镜上。那是修复室清理杂物时发现的,镜面模糊,边缘锈蚀,一直被当作无用的东西堆在角落。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下,那铜镜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旧气息。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击中了姜芸。日记里提到“魂归源”……这铜镜,会不会……就是那个“源”?或者说,是通向“源”的媒介?苏婉清留下的东西,每一件都暗藏玄机,这面看似无用的铜镜,会不会……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她抓起那面沉重的铜镜,冰冷的触感让她指尖的血线似乎都微微瑟缩了一下。她顾不上这些,用衣袖用力擦拭镜面上厚厚的灰尘。
灰尘簌簌落下,露出模糊的镜面。镜中的自己,苍白、虚弱,鬓角白发如霜,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与疯狂。但就在她准备将铜镜放下时,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了镜面边缘一个极其细微的异样。
那不是锈迹,也不是划痕。那是一丝……极其细微、几乎与铜锈融为一体的……刻痕!
姜芸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屏住呼吸,将铜镜凑到台灯下,眯起眼睛,仔细辨认。那刻痕极其浅淡,若非她此刻精神高度集中,几乎难以察觉。那是一些扭曲的、如同蝌蚪般的符号,又像是一种极其古老的、早已失传的文字。
“这是……”她喃喃自语,心脏狂跳起来。她猛地想起苏婉清日记残页上那几个模糊的字——“解”“印”“魂归”“源”!这铜镜上的刻痕,会不会就是“解印”的关键?!
这个发现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瞬间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希望,如同濒死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虽然渺茫,却足以点燃她眼中几乎熄灭的火焰!
她立刻放下铜镜,扑到桌边,抓起苏婉清的日记本,疯狂地翻找。她需要对照!需要找到任何能与这些刻痕对应的线索!她记得日记里似乎提到过一些古老的符号,或者某种失传的“绣文”!
她一页页地翻过,指尖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剧烈颤抖。纸张哗哗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她的目光在那些模糊的字迹、残缺的图案上疯狂扫视,试图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找到了!”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日记本中页一处极其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用极淡的墨水,勾勒着几个极其简略的符号,与铜镜边缘的刻痕,竟有几分神似!旁边,还有一行几乎被岁月磨平的、极其细小的字迹:“……镜藏真言,月华启之……”
月华启之!
姜芸猛地抬头,看向窗外。一轮惨白的圆月,正高悬在夜空,清冷的光辉如同水银泻地,透过窗棂,静静地流淌在修复室的地面上。
就是现在!
她一把抓起那面铜镜,几乎是踉跄着冲到窗边。她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吹得她单薄的身体剧烈颤抖,也吹散了她鬓角的白发。她将铜镜小心翼翼地伸出窗外,让那惨白的月光,毫无遮挡地倾泻在模糊的镜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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