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光斜斜打在红漆木箱上,水红色的嫁衣刚一完全露出来,满屋子的人都静了。连王桂香都忘了要抢衣服的茬,张着嘴盯着那上面的百鸟朝凤,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 —— 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亮的金线,像是把太阳的碎光都缝在了布上。
陈嘉豪往前凑了两步,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都没察觉。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嫁衣的凤凰尾羽,又猛地缩了回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活物。“盘金绣…… 真的是盘金绣!” 他声音发颤,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个小放大镜,蹲在箱子边仔细看,“凤凰尾羽分七丝金线,百灵鸟眼睛是打籽绣,连衬里用的都是民国时期的老绸缎 —— 姜同志,这嫁衣最少有三十年了吧?”
姜芸抱着胳膊站在炕边,指尖悄悄掐了下掌心。她没回答陈嘉豪的话,目光落在自己垂着的发梢上 —— 刚才打开箱子时,她下意识用指尖碰了下嫁衣的绣纹,空间里的灵泉又微微发烫,现在摸头发,除了那三根白发,鬓角又多了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银线。
果然,只要动用灵泉相关的力量,就会耗寿命。她今年二十岁,头发里却藏着四根白发,像藏了四个无声的提醒。
“三十年?不止!” 王桂香突然插进来,伸手就想去拽嫁衣,“这是她娘当年的嫁妆,快四十年了!陈老板你看,这料子、这绣工,五十块都少了,最少得给八十!”
“啪” 的一声,陈嘉豪拍开了王桂香的手。他平时看着斯文,手劲却不小,王桂香的手背瞬间红了片。“你懂什么!” 陈嘉豪的声音里没了刚才的客气,“这不是普通绣品,是苏绣里的‘活色绣’—— 你看这凤凰的翅膀,迎着光看是红的,背着光是金的,这叫‘色随光变’,现在能绣出这手艺的,全国都找不出五个!”
王桂香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却还不死心:“再稀罕不也是件衣服?能换钱才是真的……”
“闭嘴。” 姜芸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让王桂香瞬间闭了嘴。她走到箱子边,轻轻把嫁衣抱出来,动作慢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这嫁衣是我娘的遗物,不卖。”
陈嘉豪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不卖?姜同志,你知道这嫁衣的价值吗?我在香港的展厅里,见过类似的民国苏绣,成交价是三千港币!你要是愿意授权给我,我帮你把它做成系列绣品,保准你一年能赚……”
“陈老板是来买绣品,还是来抢手艺的?” 姜芸打断他的话,指尖划过嫁衣上的百灵鸟,“你要的不是这件嫁衣,是这独一无二的苏绣技法,是垄断的权力。”
陈嘉豪的脸僵了下,随即又堆起笑,从皮箱里掏出份文件夹:“姜同志快人快语,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跟你签独家代理协议 —— 你合作社(他居然知道合作社的事)生产的所有苏绣,都由我负责海外销售,我抽三成利润,另外,这件百鸟朝凤嫁衣,我要独家展出权。”
他把文件夹递过来,姜芸翻开看了两页,眉头就皱了起来。协议里写着 “乙方(姜芸)不得私自与其他海外客商合作”“甲方(陈嘉豪)拥有定价权”,最后还加了条 “若乙方违约,需赔偿甲方五十万港币”。
五十万港币,在 1982 年的农村,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陈老板这不是合作,是趁火打劫。” 姜芸把文件夹扔回皮箱,“三成利润太多,定价权我不能让,嫁衣的展出权也不单独给你。”
陈嘉豪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 —— 那里的东洋樱花商标又露了出来。“姜同志,你别不知好歹。” 他声音压低了些,“现在海外市场对苏绣认知度低,只有我能帮你打开渠道。而且…… 最近有东洋商人在收苏绣老物件,出价很高,你要是不跟我合作,小心嫁衣被他们买走,到时候……”
“东洋商人?” 姜芸心里一紧,“你跟他们有往来?”
陈嘉豪眼神闪烁了下,赶紧岔开话题:“我只是听说而已。姜同志,你再想想,这件嫁衣要是能去香港展出,不仅能赚钱,还能让更多人知道你的手艺,这对你合作社的发展也有好处。”
他说着,突然 “扑通” 一声跪了下来。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 —— 穿西装戴金丝眼镜的香港商人,居然给一个农村寡妇下跪。“姜同志,我求你了!” 陈嘉豪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父亲是苏绣爱好者,他快不行了,就想亲眼看看真正的活色绣。我保证,展出期间会好好保护嫁衣,绝不让它受损!”
姜芸看着他跪在地上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她信陈嘉豪有想展现金绣的心思,但更信他眼底的贪婪 —— 他跪的不是她,是嫁衣背后的利益。
她蹲下身,把陈嘉豪扶起来:“陈老板,你先起来。合作的事,我可以考虑,但我有三个条件。”
陈嘉豪立刻站直了,眼镜都没扶就追问:“你说!只要我能做到,都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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