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合作社的院子就被晨露浸得湿漉漉的。姜芸站在工作室门口,手里攥着那部还停留在微信界面的手机,指尖的凉意透过屏幕传到掌心。昨晚她几乎没合眼,《百鸟朝凤》就摆在绣架上,台灯的暖光漫过凤凰的金羽,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林晓发来的信息像根细针,扎在她本该雀跃的心上。
“姜姐,早啊。”林晓的声音带着点熬夜的沙哑,她手里提着个保温桶,身后跟着揉着眼睛的小满。“我查了半宿东洋货运,他们母公司和山崎株式会社有过三次合作,都是艺术品进出口业务。”保温桶打开时冒出热气,里面是熬得软糯的小米粥,“先吃点东西,运输公司的人应该快到了。”
小满凑到《百鸟朝凤》前,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凤凰的冠羽,随即抬头比手语:“它很紧张。”姜芸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是我紧张。”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卡车的轰鸣声,紧接着是陈嘉豪的喊声:“姜姐,运输队到了!”
三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的男人扛着几个巨大的木箱走进来,工装背后印着“东洋货运”的白色字样,领口的金属铭牌反光刺眼。为首的男人留着寸头,眼角有一道浅疤,递过来的名片上印着“佐藤”,字迹是生硬的中文。“姜女士,我们是来取展品的,专业箱具已经准备好了,请验收。”
姜芸弯腰检查木箱内壁,触感是厚实的泡沫棉,上面印着细密的防震纹路。可当她的指尖划过箱底时,却触到一块微微凸起的硬物,按下去又没了痕迹。“这箱子的承重是多少?苏绣虽然不重,但绣框是梨花木的,有点分量。”她起身时,正好撞见佐藤飞快地和旁边的人交换了个眼神。
“放心,承重绝对没问题,上次运输一尊唐代佛像都没磕碰。”陈嘉豪从卡车驾驶室里跳下来,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这是箱具的检测报告,卢浮宫那边都认可的。”他把平板递给姜芸,目光却始终落在工作室里的《百鸟朝凤》上,“我们先装这件核心展品吧,3D扫描设备也调试好了。”
扫描设备的镜头对准《百鸟朝凤》时,小满突然拽了拽姜芸的衣角,指着佐藤手里的相机比划:“他拍得太近了。”姜芸转头看去,果然见佐藤正蹲在绣框侧面,镜头几乎贴到了凤凰尾羽的针脚处,手指还在相机上不停按动,像是在拍摄细节特写。
“佐藤先生,扫描只需要整体数据,不需要这么近的细节吧?”姜芸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住了镜头,“这些针法是我们合作社的核心技艺,不方便过多拍摄细节。”佐藤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收起相机:“抱歉,我只是觉得这件作品太精美了,忍不住多拍了几张,会删掉的。”
陈嘉豪连忙打圆场:“佐藤先生是艺术爱好者,不是故意的。”他朝扫描人员使了个眼色,“快开始扫描吧,争取早点装完箱,路上还能避开高峰期。”扫描机启动时发出轻微的嗡鸣,姜芸站在旁边,视线始终没离开佐藤——他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把相机里的内存卡取出来,塞进了工装口袋。
林晓端着茶水走过来,故意把水杯递到佐藤面前:“先生喝口水歇会儿吧。”水杯倾斜时,半杯温水洒在了佐藤的工装上,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手滑了。”在帮佐藤擦拭的瞬间,她的指尖碰到了对方口袋里的内存卡,同时瞥见他手机屏保是山崎株式会社的logo——红色的樱花图案格外醒目。
“没关系没关系。”佐藤的笑容有些僵硬,往后退了一步,“我去看看装箱的事。”林晓走到姜芸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确定了,他们和山崎有关。刚才我看到他手机里有陈嘉豪的联系方式,备注是‘合作者’。”
姜芸的心脏猛地一沉,指尖攥得发白。她看向正在指挥装箱的陈嘉豪,对方恰好也看过来,眼神碰撞的瞬间,陈嘉豪慌忙移开视线,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明明是清晨,他的西装后背却已经湿了一片。
装《百鸟朝凤》时,姜芸特意让林晓用手机全程录像。梨花木绣框被小心翼翼地放进木箱时,小满突然扑到箱边,双手死死按住箱盖,嘴里发出模糊的“啊啊”声,手指指着箱壁内侧比划。姜芸连忙拉开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箱壁的泡沫棉上有一道极细的切割痕迹,像是被刀片划开过又粘了回去。
“怎么了?”陈嘉豪跑过来,看到小满激动的样子,眉头皱了起来,“小满姑娘,别激动,我们会轻拿轻放的。”姜芸蹲下来,握住小满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冰凉,还在微微颤抖。“她是觉得箱子有问题。”姜芸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把泡沫棉拆开看看。”
佐藤脸色一变:“姜女士,这是专业箱具,拆开就不能用了,重新换箱会耽误运输时间的。”“耽误时间事小,展品安全事大。”姜芸起身时,目光扫过陈嘉豪,“陈先生,你应该也想确保展品万无一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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