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村的打谷场上,掌声和欢呼声像潮水般涌起,又缓缓退去,留下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阳光炙烤着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青草和丝线混合的独特气息。那场公开的比试,像一场及时的甘霖,不仅洗刷了山崎泼来的脏水,更在每个人的心里,种下了一颗名为“相信”的种子。
刘婶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被村民们围在中间的姜芸和小满,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她攥着衣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个瘦高男人威胁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但此刻,它们已经失去了分量。她看着阿梅在阳光下自信的笑容,看着村民们眼中重燃的希望,一种巨大的羞愧和悔恨淹没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拨开人群,一步步走到姜芸面前。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刘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姜芸师傅,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合作社,对不起大家!”她的声音沙哑,泪水顺着脸上的皱纹滚滚而下,“我……我鬼迷心窍,收了山崎的钱,想坏了大家的好事……我该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喧闹的场面瞬间凝固。姜芸愣了一下,连忙伸手去扶:“刘婶,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我不起来!”刘婶固执地摇头,“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我差点就毁了阿梅她们,毁了咱们村唯一的希望!我……”
“起来。”姜芸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蹲下身,平视着刘婶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自我厌恶。“刘婶,你最后选择了我们,这就够了。人都会犯错,重要的是,你悬崖勒马了。苏绣的线,能绣出最美的花,也能缝补最破的洞。咱们心里的洞,也一样能补。”
她伸出手,轻轻擦去刘婶脸上的泪水:“以后,咱们一起,把日子过得亮堂堂的。”
刘婶看着姜芸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鄙夷和责备,只有真诚和温暖。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里,有悔恨,有委屈,更有被宽恕后的释放。
村民们默默地围了上来,没有人说话,但有人递来了干净的手帕,有人轻轻拍着刘婶的后背。在这一刻,所有的猜忌和隔阂,都在这无声的安慰中消融了。
这场风波,让石磨村空前地团结起来。刘婶成了最积极的“宣传员”,她走家串户,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每一个人新技术的好处。而小满的“触觉教学法”,则像一颗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几天后,县扶贫办的王主任亲自带队,送来了专项基金的第一批款项,还有一批崭新的绣绷、绣线和固色剂。同时,他还带来一个更重磅的消息。
“姜芸同志,”王主任拿着一份盖着红头印章的文件,笑容满面,“省里‘非遗扶贫成果展’的正式邀请函到了!组委会经过研究,决定由你们合作社作为牵头单位,代表我们市,甚至代表我们省,去展示这次技术扶贫的成果!这不仅是一个展览,更是一个向全省、全国推广你们经验的大平台!”
消息传来,整个合作社都沸腾了。绣娘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喜悦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从灵泉枯竭的绝望,到技术突破的艰辛,再到如今的曙光初现,这条路,她们走得太过不易。
姜芸接过那份沉甸甸的邀请函,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的厚度和那份荣誉的重量。她的心中涌起一阵激动,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压力。她知道,这个平台,既是机遇,也是战场。山崎的阴谋虽然在小范围被挫败,但谁也无法保证,他不会在更大的舞台上,使出更阴险的手段。
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就在合作社紧锣密鼓地筹备参展作品时,一些不和谐的音符,悄然响起。
这天下午,邻近的几个贫困村,也派来了绣娘代表学习技术。这本是好事,但姜芸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些绣娘们,虽然也带着笔记本和绣针,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审视和怀疑。她们不像石磨村的绣娘那样渴望,反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听说啊,这化学品用多了,手会变形,以后连碗都端不稳。”一个绣娘故意提高音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可不是嘛,我听收绣品的老板说,老手艺绣出来的东西才值钱,有‘古味’。这种用化学东西催出来的,都是假的,没人要。”另一个附和道。
姜芸的心沉了下去。这些话术,和山崎的人在石磨村散布的谣言,如出一辙。看来,山崎的破坏,远比她想象的更广泛,更系统。他不仅在技术上抄袭,更在舆论上,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企图将她们困死在里面。
如果连这些最需要帮助的贫困村绣娘都不相信她们,那“技术扶贫”又从何谈起?省里的成果展,她们又拿什么去展示?
晚上,姜芸召集了合作社的核心成员开会,气氛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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