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房的木格窗被晨光染成暖金色时,姜芸已经坐在绣绷前两个时辰了。绷子上绷着块月白色的软缎,她正捏着那根浸过固色剂的金线,一针一线绣《兰草图》的兰叶。金线在指尖流转,穿过软缎时几乎没有滞涩感,针脚落下,叶尖的弧度像被晨露润过,透着股鲜活的灵气。
小满坐在旁边的小凳上,手里捧着一摞理好的绣线,眼睛盯着姜芸的指尖。她虽听不见绣线穿过布料的细微声响,却能从姜芸手腕的起落里,辨出针法的轻重 —— 每当绣到兰草的转折处,姜芸的手腕会轻轻顿一下,那是苏绣 “虚实针” 的精髓,老匠人传下来的规矩,半点没差。
“丫头,歇会儿吧,手该酸了。” 张师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拄着拐杖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蒸好的糯米糕。昨天他说要等姜芸绣出《兰草图》再评断,今天却忍不住早早就来了。
姜芸放下绣针,活动了下手指,指尖还带着金线的余温:“张师傅,您怎么来了?我这才绣了半片叶子呢。”
“来看看你有没有偷工减料。” 张师傅笑着走到绣绷前,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软缎上的兰叶,“这针脚…… 和你师父当年绣的一模一样。你用的这金线,摸着手感是真不错,没硬邦邦的,还带着点桑叶的香。”
“您闻出来了?” 姜芸拿起桌上的固色剂瓶子,里面的液体泛着淡淡的绿色,“我昨天和李工程师调整了配方,多加了两成桑叶提取物。您之前说老匠人用明矾固色,我想着桑叶是咱们苏绣的老伙计,用它来调和试剂,或许能更贴苏绣的性子。”
张师傅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片压得平整的干桑叶:“这是我师父当年留下的,她说绣春兰的时候,要把干桑叶垫在绣绷底下,绣出来的兰叶会带着点自然的黄绿,不像染出来的那么僵。你试试把这干桑叶磨成粉,掺进固色剂里,说不定效果更好。”
姜芸接过干桑叶,叶子已经泛黄,却还带着淡淡的草木香。她突然想起昨晚在日记本上写的 “灵泉映桑影”,张师傅师父的法子,不正是把桑树和苏绣绑在一块儿吗?灵泉的水、桑树的叶,或许从老辈起,就藏着苏绣存续的密码。
“谢谢您,张师傅,我这就试试。” 姜芸把干桑叶小心收起来,心里的思路又清晰了些 —— 灵泉枯竭,或许不只是单纯的水量减少,要是桑树林出了问题,灵泉会不会也受影响?
正说着,林晓背着书包匆匆跑进来,额头上沾着汗,手里攥着几张纸:“姜师傅,我查到化工厂那台设备的底细了!”
她把纸摊在桌上,上面是设备的进口记录和报关单:“这台染料提取机,是三年前化工厂从一家日本贸易公司买的,说是‘二手闲置设备’,价格特别低。但我查了那家贸易公司的股东,发现山崎株式会社占了三成股份!而且这台设备,根本不是什么闲置的,是山崎株式会社淘汰下来的旧设备,专门用来提取植物染料的!”
姜芸拿起报关单,上面的设备型号旁边,果然有个小小的 “山崎” logo,和她昨天在化工厂仓库看到的一模一样。“这么说,李工程师早就知道这设备和山崎有关?” 她皱起眉 —— 李建国之前对设备的事避而不谈,现在看来,不是简单的 “不知道”,更像是刻意隐瞒。
“我还查到,去年山崎株式会社从化工厂采购过一大批桑叶提取物,数量特别多,远超普通染料的用量。” 林晓指着另一份采购单,“采购时间就在山崎去找刘翠花收购绣厂之前!他们那时候就开始研究桑叶和苏绣的关系了!”
这个消息像块石头砸进姜芸心里 —— 山崎不仅想通过收购绣厂、伪造史料来抢苏绣的名头,还在偷偷研究苏绣的固色技术,甚至连桑叶这种老辈传下来的法子都盯上了。他们的图谋,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不行,我得去桑树林看看。” 姜芸突然站起来,合作社后面有片三亩地的桑树林,是绣娘们采桑叶养蚕、做桑叶染料的地方,要是山崎对桑树林动了手脚,后果不堪设想。
小满也跟着站起来,比划着手语要一起去,张师傅看着她们,拄着拐杖说:“我也去看看,那片桑树林还是我年轻时和你师父一起种的,有感情了。”
三人往桑树林走,刚到林子门口,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异味,不是桑叶的清香,倒像是某种化学试剂的味道。小满最先察觉不对,她快步走到最外面的一棵桑树下,蹲下来,指尖轻轻拂过土壤,然后又摸了摸桑叶的背面,脸色瞬间变了,急忙拉着姜芸的手,让她摸自己的指尖 —— 指尖上沾着点黏糊糊的东西,还有股刺鼻的味。
姜芸蹲下来,仔细看那棵桑树:叶子比别的树黄了不少,叶脉上还带着点褐色的斑点,根部的土壤颜色偏深,用手一捏,能感觉到土壤里掺了些细小的颗粒,不像正常的泥土。她又走到旁边几棵树前,发现有三棵桑树都有同样的问题,而且位置都在桑树林的边缘,靠近路边,很容易被人动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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