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社的修复工作室总浸着股旧时光的味道。清晨的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落在清代 “荷花鸳鸯绣屏” 上,淡粉的荷瓣泛着旧绢特有的柔光,唯独屏中央那对鸳鸯的眼,断了三截金线,周围的丝线脆得像经了霜的草,一碰就簌簌掉渣。姜芸坐在老绣绷前,指尖捏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金线,银勺里盛着刚从空间取来的灵泉水,却没了往日舀水时的清冽声响。
银勺沉下去的瞬间,她就觉出了不对。往日灵泉的水是裹着暖意的,指尖一碰能顺着血管往心里渗,可今天勺底触到的是滞涩的凉,还裹着细碎的淤泥,倒在瓷碟里时,水面浮着层淡淡的浊影。她心里咯噔一下,起身往空间里走 —— 灵泉池果然变了样,往日盈满池沿的水缩了大半,露出青黑色的池底,淤泥在池边结了层硬壳,像久旱的田。
“怎么会这样……” 她蹲下身,指尖探进水里,凉意直往骨头缝里钻,比深秋的井水还冷。上次修复《百鸟朝凤》时,池子里的水还能漫过手腕,不过才过了一个月,怎么就枯成这样?她舀起一勺水,对着光看,水里的灵气像散了似的,连映出的人影都模糊。
转身回到工作室时,瓷碟里的灵泉水已经凉透了。姜芸深吸口气,捏着金线往瓷碟里浸 —— 这是修复鸳鸯眼的最后一步,必须用灵泉水浸润金线,才能让金线和旧绣线粘得牢,可指尖刚触到金线,太阳穴就突突跳起来,像有根细针在扎着疼。她咬着牙把金线往断口处接,刚绣了半针,喉咙里突然涌上股腥甜,咳出来时,一点血珠落在了绣屏的荷瓣上,晕开个淡红的小印。
“姜姐?你没事吧?” 门口传来林晓的声音,手里还抱着刚整理好的工商档案。
姜芸赶紧用绢帕擦了擦嘴角,把咳出来的血藏在帕子里,笑着摇头:“没事,可能是早上没吃饭,有点低血糖。” 可抬手擦汗时,发梢落在绣绷上,三根银丝比昨日又长了半寸,在晨光里晃得扎眼 —— 上次修复用灵泉,一天才耗一天寿命,这次不过绣了半针,怎么就添了白发?
林晓把档案放在桌上,瞥见绣屏上的血印,皱了皱眉:“姜姐,你要是累了就歇会儿,这绣屏也不急着一时。” 她伸手想帮姜芸收拾工具,却被姜芸拦住了。
“没事,鸳鸯眼得一气呵成,断口处的丝线脆,停了就接不上了。” 姜芸把绢帕塞进兜里,重新捏起金线。可指尖刚碰到绣线,心口又闷得慌,眼前晃了晃,差点栽在绣绷上。林晓赶紧扶住她,这才看见她鬓角的白发:“姜姐,你头发怎么……”
姜芸摸了摸鬓角,指尖触到银丝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知道灵泉耗寿命,可从没想过会这么快。上次山崎闹听证会时,她用灵泉修复过一次受损的绣稿,也只添了一根白发,这次不过半针,就添了三根,还咳了血 —— 难道灵泉真的要枯竭了?
“我没事,你先去忙吧,档案我晚点儿看。” 她勉强挤出个笑,把林晓打发走。工作室里又静下来,只有窗外的蝉鸣断断续续,落在绣屏上,像在替她着急。姜芸看着瓷碟里浑浊的灵泉水,手里的金线垂在绣绷上,突然就没了力气 —— 这绣屏是省非遗中心托她修的,说是下个月要拿去参展,要是修不好,不仅辜负了信任,苏绣的名声也会受影响。
她想起张师傅说过,老辈绣娘修复古绣,要是遇上丝线脆化,会用桑蚕丝煮的浆水代替,可那法子只能保一时,过不了几年绣线还是会断。灵泉是唯一能让旧绣 “活” 过来的法子,要是灵泉枯了,以后这些老绣品,难道只能看着它们一点点碎掉?
正犯愁时,门轴 “吱呀” 响了一声,张师傅拄着拐杖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布包。他的拐杖敲在青石板上,笃笃的声儿像在敲姜芸的心。“丫头,看你今早没去食堂吃饭,给你带了碗粥。” 他把布包放在桌上,掀开一看,是碗小米粥,上面卧着个荷包蛋,“我听林晓说你不舒服,是不是灵泉出问题了?”
姜芸捏着碗沿,眼圈有点红。她没瞒张师傅,把灵泉枯竭、添了白发的事说了。张师傅听完,叹了口气,从布包里拿出个纸包,打开是张泛黄的药方:“这是我师父传下来的养发药方,用黑芝麻、何首乌熬水喝,我年轻时修复古绣耗了气血,就是靠这个养回来的。” 他顿了顿,拐杖戳了戳灵泉池的方向,“老辈人说,灵泉是匠心化的,要是绣娘心里慌了、没了底气,泉水就会滞。你最近是不是太急了?”
姜芸愣了愣。最近确实忙,又是应对山崎的听证会,又是推溯源系统,还要筹备非遗保护条例,心里的弦一直绷着,修复绣品时,满脑子想的都是 “不能出错”,倒忘了当初学绣时,师父说的 “绣品要跟着心走,心稳了,针脚才稳”。她低头看了看绣屏上的血印,又看了看池底的淤泥,心里的慌像被风吹散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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