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芸坐在张强病床边,指尖捻着金线,绣绷上的凤凰尾羽在晨光中流转。
“金线要选桑蚕丝做的……”昏迷中张强的手指突然抽搐,无意识地模仿起穿针动作。
王桂香攥着嫁衣碎片跪在角落,泪珠砸在“匠心可化戾气”的日记残页上。
当张强第一次喊出“师父”,姜芸的白发根部,那抹刺目的红竟淡去了一丝。
灵泉池底的纹路悄然蠕动,仿佛在回应某种古老而坚韧的脉搏。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医院走廊狭小的窗户,斜斜地切进张强的病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中药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气味。王桂香蜷缩在墙角一张冰冷的塑料椅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装着嫁衣碎片的布包,像抱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火种。她双眼红肿,布满血丝,一夜未眠的憔悴刻在每一道皱纹里。目光却死死钉在病床上那个形销骨立的儿子身上,又时不时飘向病床边那个安静得像一尊玉雕的身影——姜芸。
姜芸就坐在那里。她没有看王桂香,也没有看窗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膝上的绣绷上。一缕金线在她修长而略显苍白的指尖捻动、穿梭。她正在绣一片凤凰的尾羽。金线在晨光下流淌着温润而内敛的光泽,每一针都精准得如同丈量过,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缝隙。病房里只剩下两种声音:张强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绣针穿透丝缎时,那极其细微、却又清晰可闻的“噗、噗”声。这声音像一种奇异的咒语,在死寂的病房里,固执地敲打着生命的鼓点。
王桂香看着姜芸专注的侧脸,看着她鬓角那几缕在阳光下格外刺目的白发,以及白发根部那抹如同血丝般缠绕的诡异红晕(这是灵泉反噬的印记,自她拒绝用灵泉直接救人后便愈发明显)。老妇人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着,疼得无法呼吸。她想起昨夜警灯闪烁下,姜芸赶到派出所时,看到她和张强安然无恙后,那瞬间松了口气却又立刻紧绷的眉宇;想起姜芸没有一句责备,只是沉默地接过她递来的、沾着泪水和灰尘的嫁衣碎片;想起姜芸最后对她说的话:“王姨,强子的事,我们一起扛。苏绣要传下去,人心也要暖过来。”
暖过来……王桂香枯涩的眼眶再次发热。她颤抖着,从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块小小的、褪色的红布——姜芸亡母的嫁衣碎片。她把它紧紧贴在心口,仿佛能汲取到一丝早已消散的温暖。然后,她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那是她昨晚从张强枕头下翻出来的,上面是张强昏迷前,用铅笔歪歪扭扭写下的几个字:“绣线……山崎……对不起……” 字迹潦草,力透纸背,透着无尽的悔恨和恐惧。王桂香看着这字,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砸在纸片上,晕开了铅笔的痕迹。她猛地起身,踉跄着走到姜芸身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姜芸……姜芸啊……”王桂香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她把那张纸片和嫁衣碎片一起,颤抖着举到姜芸眼前,“是桂香对不起你……对不起老张家……是我没管好强子,让他鬼迷心窍,差点害了你,害了合作社……这是他写的……他心里知道错了……” 她泣不成声,枯瘦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你……你救救他……用你的法子……哪怕让他清醒一会儿,骂他一顿,打他一顿也行……让他知道错了……”
姜芸捻着金线的手指,微微一顿。她没有立刻回头,也没有去接那纸片和碎片。只是那专注绣着凤凰尾羽的动作,似乎更用力了些。阳光照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清眼底的情绪。病房里只剩下王桂香压抑的、绝望的哭声。
就在这时——
“金线……要选……桑蚕丝做的……” 一个微弱、断续、如同梦呓般的声音,突然从病床上传来。
王桂香的哭声戛然而止!姜芸捻着金线的手指,瞬间僵住!
两人同时猛地看向病床!
只见张强依旧紧闭着双眼,脸色灰败,呼吸依旧微弱。但他的右手,那只曾经因为偷卖绣品而被姜芸亲手剪断过两根指甲、后来又因为沉迷绣品而变得枯瘦的手,此刻却微微抽搐着。那几根僵硬的手指,竟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在薄被上,模仿着一个极其熟悉的动作——捻线!穿针!那动作虽然笨拙、迟缓,带着一种梦游般的僵硬,但那姿态,那指尖的微妙弧度,分明就是一个绣娘在穿针引线时的本能!
“强子!”王桂香失声尖叫,扑到床边,死死抓住儿子那只无意识动作的手,泪如泉涌。
姜芸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猛地放下绣绷,几步冲到床边,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张强那只还在微微捻动的手。她没有像王桂香那样激动,只是眼神深处,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波澜——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更有一丝……微弱的、几乎要被她压下去的希冀?
“桑蚕丝……”张强依旧闭着眼,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游丝,但那几个字,却异常清晰地吐了出来,“……要顺着……丝线的纹理走……不能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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