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褪尽,合作社绣房的木窗就被绣娘们推开了半扇。淡青色的雾气裹着桑蚕丝的柔香飘进来,落在绷架上那幅未完工的 “玉兰图” 上,让白绣线缀着的花瓣像沾了晨露,软乎乎的。可绣娘们手里的针却都慢了半拍 —— 姜芸站在门口攥着根金线,指腹把线捻得发毛,指节泛着青白色,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绣针在掌心硌出了道浅印。
“芸姐,山崎的车到巷口了。” 林晓从外面跑进来,马尾辫上还沾着片梧桐叶,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她爸托人从县纪委捎来的信。姜芸接过纸条时,指尖触到纸边的毛糙,像摸到了山崎藏在笑容里的刺:“县纪委找小李谈过了,他承认收了山崎那条‘东洋丝绸’围巾,还说山崎让他‘尽量拖着,别让你们查到合同里的技艺条款’。”
绣房里瞬间静了,只有窗外的雾水顺着窗棂往下淌,滴答声在安静里格外清晰。张师傅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捧着块清代的老绣片,是块 “松鹤延年”,鹤的尾羽用的是 “盘金绣”,金线虽褪了色,却仍能看出当年绣娘把线压得有多实。“早就知道那小子不对劲,” 张师傅的手指在绣片上摩挲,声音沉得像老木头,“现在有纪委盯着,他不敢再帮山崎打掩护了。”
话音刚落,巷口就传来汽车引擎声。黑色轿车停在合作社门口,山崎雄一先下来,深灰色西装的领口别着枚银色徽章,上面 “山崎丝绸” 的 logo 和上次那个假收废品男人戒指上的图案一模一样。他身后跟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拎着黑色公文包,镜片反光得厉害,走路时脑袋总往绣房角落的编码绣线机瞟,像只盯着谷子的麻雀。
“姜社长,早上好啊。” 山崎笑着走进来,手往绣绷上搭,却被姜芸不动声色地挡开 —— 她记得上次刘翠花就是被这双手递的合同,纸上还沾着刘翠花的血。“听说你们合作社的苏绣做得好,我带技术总监来‘学习’,顺便聊聊后续合作的可能。” 他说 “合作” 时,舌尖在齿间打了个转,像在掂量这两个字的分量。
姜芸往张师傅身边靠了靠,目光扫过眼镜男的公文包 —— 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银色的东西,形状像枚纽扣。“我们就是小合作社,谈不上什么技术,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针法。” 她指着张师傅手里的老绣片,“您看这块清代的绣品,用的是‘虚实针’,一针压半针,光线照过来时,鹤羽能看出层次感,这不是机器能仿的。”
山崎的目光在老绣片上停了两秒,又转向小满的绷架。小满正在绣 “星空”,指尖摸着绣线,针脚走得又稳又细。“这位绣娘真是厉害,” 山崎笑了笑,话锋突然转了,“听说你们给绣品加了数字编码?就是能扫码查来源的那种技术?”
林晓立刻接话:“是县科技站帮我们弄的,主要是怕有人拿仿品冒充苏绣,技术很基础,没什么特别的。” 她一边说,一边往编码机那边挪,挡住了眼镜男的视线 —— 刚才那男人趁大家说话,脚已经往机器边挪了半步,鞋尖快碰到机器底座了。
可他们都没注意到,小满的手指突然停了。她听不见声音,却对身边的动静格外敏感 —— 眼镜男的影子挡住了她绷架上的光,而且她能感觉到,那男人的手悄悄从公文包里伸出来,手里攥着个小小的东西,正往编码机后面贴。小满立刻放下绣针,双手飞快地比划起来,指尖急促地指向眼镜男的动作,眼神里满是警惕。
姜芸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这位先生,我们的编码机还在调试,线路没理好,碰了容易出问题。” 眼镜男的手顿在半空,脸色白了白,连忙把东西塞回公文包,讪讪地说:“就是看看,没别的意思。” 山崎打圆场:“我这助理是做技术的,见了新设备就好奇,姜社长别往心里去。”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高跟鞋敲地的声音,嗒嗒嗒,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玛利亚走进来,米色风衣上还沾着晨雾,手里拿着本深蓝色的笔记本,封面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标志在晨光里格外显眼。“姜社长,我们又见面了。” 她笑着说,目光扫过山崎时,笑容淡了些,“我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玛利亚,负责非遗保护评估,想来了解下你们苏绣的保护情况。”
山崎看到玛利亚,眼神闪了闪,之前的从容散了大半:“原来是联合国的专员,失敬失敬。我们就是来参观学习的,既然专员要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拉着眼镜男就往外走,走得太急,眼镜男的公文包掉在地上,一张纸滑了出来。林晓连忙捡起来,纸上画着编码绣线机的大致结构图,还标注了 “染料入口”“编码输出” 的字样,虽然粗糙,却把机器的关键部位都画出来了。
山崎回头想捡,玛利亚却先一步接过纸,扫了眼上面的图,眉头皱了皱:“山崎株式会社在东南亚也做过类似的事,试图复制当地的非遗工艺,贴自己的品牌。” 她把纸递给姜芸,“这种行为在国际上是不被认可的,非遗技艺的归属权,从来都属于传承它的社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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