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建炎二年,金兵南下的阴霾尚未完全笼罩江南,扬州城依旧维持着几分昔日的繁华,街头巷尾商铺林立,往来客商络绎不绝。这年秋日,郑州人孙宣仲(字甫)陪着父亲孙恪(曾任大夫,时人尊称“大夫君”),从家乡动身前往扬州——孙恪受友人之邀,要到扬州商议事务,孙宣仲则借着这次机会,想见识一番江南的风土人情。
父子二人一路舟车劳顿,抵达扬州城时,已是傍晚。他们沿着热闹的街道往前走,最终选定了一家名为“悦来”的旅邸落脚。这家旅邸规模中等,客房干净整洁,往来客人多是商人或读书人,口碑颇好。孙恪付了房钱,掌柜的便领着他们来到二楼的两间相邻客房,孙宣仲住外间,孙恪住里间,方便父子俩照应。
安顿下来没多久,孙宣仲便听到隔壁客房传来动静,听掌柜说,那间房住的是一位姓周的官人,也是从外地来扬州办事的。周官人约莫四十多岁,性格温和,见到孙恪父子时,还主动过来打招呼,闲聊了几句,彼此也算有了些印象。
晚饭时分,孙宣仲陪着父亲在旅邸楼下的饭堂用餐。饭堂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邻桌的客人都在高声谈笑,谈论着各地的见闻。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走进来,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脚步虚浮,脸颊涨得通红,一看就是喝得酩酊大醉。
这醉汉径直走到饭堂中央,也不找座位,就那么叉着腰站着,眯着眼睛扫视四周,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嚷嚷着,说的都是些粗俗不堪的秽语,一会儿骂天,一会儿骂地,甚至还对着饭堂里的女眷指指点点,言语轻佻。饭堂里的客人都皱起了眉头,有人怕惹麻烦,悄悄结账离开了;有人则敢怒不敢言,低头继续吃饭,假装没听见。
周官人就坐在孙恪父子邻桌,见状连忙凑到醉汉身边,压低声音劝道:“这位兄台,你喝多了,赶紧找个地方歇歇吧,别在这里闹事了。”
醉汉斜着眼睛看了周官人一眼,打了个酒嗝,不耐烦地说:“你……你是谁?敢管老子的事!”
周官人怕醉汉真的闹起来,便指着孙恪父子的方向,故意吓唬他:“那间房里住的是孙大夫,为官多年,性子最是猛厉,最见不得人闹事。你再这样下去,他定会让人把你抓起来,到时候可就麻烦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本以为这话能让醉汉收敛些,没想到他听了之后,反而更加嚣张,一把推开周官人,大声嚷嚷道:“孙大夫?什么孙大夫!老子……老子才不怕!他敢抓我,我就敢跟他拼了!”说着,他便跌跌撞撞地朝着孙宣仲父子的座位走来,嘴里的秽语越来越难听。
孙恪皱了皱眉,觉得跟一个醉汉计较有**份,便拉着孙宣仲起身,打算先回客房。可那醉汉却不依不饶,跟在他们身后,一路骂骂咧咧地来到二楼走廊。孙恪懒得理会,径直走进自己的客房,关上了房门;孙宣仲则留在外间,想等醉汉闹够了自行离开。
可醉汉却像是盯上了孙宣仲,竟直接闯进了外间客房,一把抓住孙宣仲的胳膊,嘴里还嚷嚷着:“你就是孙大夫的儿子?老子……老子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老子的厉害!”孙宣仲想挣脱,可醉汉力气极大,又借着酒劲,他根本反抗不过。
更糟的是,孙府的仆役们都被孙恪打发出去采买东西了,此刻旅邸里的其他客人要么躲着不敢出来,要么假装没看见,连之前劝过醉汉的周官人,也赶紧关上了自己的房门,生怕被牵连。醉汉见没人来救孙宣仲,更加肆无忌惮,竟从腰间解下系行李的粗麻绳,将孙宣仲的双手反绑在身后,又把他按在桌子上,恶狠狠地说:“你给老子老实待着,敢动一下,老子就揍你!”
孙宣仲又气又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醉汉在房间里乱翻——醉汉一会儿拿起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一会儿又扯着孙宣仲的衣服骂骂咧咧,折腾了好一会儿,不知是酒劲过去了些,还是突然没了兴致,竟猛地松开手,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客房,朝着楼下而去。
孙宣仲连忙挣扎着想要解开绳子,可绳子绑得太紧,他试了半天也没解开,只能焦急地喊人。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采买东西的仆役们终于回来了,看到孙宣仲被绑在桌上,连忙上前解开绳子。孙宣仲刚松了口气,就听到旅邸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喊声,像是有人出事了。
他连忙跟着仆役们跑下楼,一问才知道,刚才那个醉汉跑出旅邸后,竟径直跑到了附近的一座高桥上,对着过往的行人高声哭喊:“我刚才去悦来旅邸,被孙大夫父子两个人欺负,他们把我羞辱得抬不起头,我实在没脸见人了!”喊完之后,他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巧的佩刀,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喉咙刺去,鲜血瞬间喷涌而出,醉汉当场倒在桥上,没了气息。
周围的行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有人连忙跑去报官。没过多久,负责巡逻的逻卒就带着兵官赶到了现场。兵官查看了醉汉的尸体,又向围观的行人询问情况,得知醉汉临死前提到了“孙大夫父子”,便立刻下令:“把悦来旅邸里的孙大夫、他儿子,还有那个姓周的官人都抓起来,带回衙门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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