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过后,日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漾开一圈圈看似寻常的涟漪。陆家众人各自归位,生活似乎被强行按入了某种平稳的轨道。
陆振华不再提及李副官,日常不过是看看报,关注着日渐紧迫的时局风云,品品茶,偶尔被王雪琴强拉着去逛逛百货公司,或是与陆依萍对弈几局。
只是,每周二下午,他总会与王雪琴一同神秘外出,去向成谜。陆依萍见有王雪琴同行,也只当是这对半路夫妻迟来的“浪漫约会”,未曾深究,殊不知这竟埋下了日后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
随着魏光雄的死讯与傅文佩断腿的消息相继传来,王雪琴心中那团灼烧的恨意,似乎终于被冰冷的现实浇熄了大半。她收敛了爪牙,安心在陆宅扮演起相夫教子的角色。平日里,依旧与她那圈子的姨太太们搓搓麻将,余下的时光,不是陪伴陆振华,便是将心力倾注在教养尔杰与梦萍身上。
或许是被魏光雄的背叛与忘恩负义刺得太深,王雪琴对陆尔杰的管教陡然变得严苛起来。生活上不再予取予求,学业上更是盯得紧,将他视作寻常子弟般锤炼。起初,陆尔杰自是不适应,哭闹撒泼。一向溺爱幼子的陆振华忍不住出言相劝,却被王雪琴一句冷硬的话语堵了回去:
“我如今只想一碗水端平!当初怎么对尔豪和……心萍的,现在就怎么对尔杰!他也大了,不能只知享乐,该学的本事、该懂的道理,一样都不能少!”
这番掷地有声的“大道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锐利,竟让陆振华和一旁想帮腔的梦萍都哑了口。母亲管教儿子,并非苛待,旁人又如何能唱反调?
陆梦萍如今倒算得上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没了陆如萍,王雪琴将对如萍的爱和对心萍刻骨的愧疚,一股脑儿地倾注到了梦萍身上。虽梦萍嘴上总嫌母亲唠叨,却对王雪琴的要求无不尽心达成。她脸上的笑容日渐明媚,眉宇间那股原生的戾气与任性,也悄然褪去了不少。
陆尔豪则一头扎进了报社的工作里,仿佛昨日种种从未发生。只是王雪琴时常对着他空荡荡的座位叹息:“尔豪如今是真不一样了,天天泡在那些铅字堆里,家都快成了客栈……”
或许是陆依萍收敛了锋芒,也或许是她已非“傅文佩之女”的标签使然,除了陆振华与王雪琴,陆尔杰、陆梦萍乃至陆尔豪,都已渐渐适应了她存在于陆宅的事实。彼此间相处,竟也生出几分寻常人家的和睦。
尤其是陆尔杰,如今俨然成了陆依萍甩不掉的小尾巴。梦萍被王雪琴拘着学习淑女风范,只有这个“依萍姐姐”愿意陪他玩耍,给他讲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
陆依萍的日子过得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地上学,夜深人静时笔耕不辍,同时不忘“零元购”大业,将搜刮来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输送给这片土地上浴血奋战的抗樱英雄们。充实,却也带着一丝隐秘的沉重。
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时光缓缓流淌之际,方瑜带来了一个振奋的消息——陆依萍之前投稿小说,留的是方瑜家的地址,如今终于收到了回音!稿子被《申报》采纳,对方编辑热情邀请她前去上海总部面谈。
陆依萍本不欲带方瑜同行。陆尔豪就在申报工作,若这两人再遇,她这朵纯真小白花会不会重蹈覆辙?奈何架不住方瑜的软磨硬泡、撒娇**,只得无奈应允。
刚踏入申报那栋弥漫着油墨气息的大楼,两个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曾有一面之缘的杜飞,像只发现目标的兔子般兴奋地蹦跶过来,拦住了二人:“哎!你是尔豪的妹妹,陆依萍对吧?上次见过的!来找尔豪吗?等等啊,我这就去叫他!”
话音未落,人已风风火火地消失在走廊尽头,留下陆依萍对着空气徒呼无奈,只得与方瑜在原地等候。
温文尔雅的何书桓赶紧从工位上起身,带着得体的歉意走来:“陆小姐,幸会。我是何书桓,刚才那位是杜飞。我们都是尔豪的好友。” 他自然地替冒失的杜飞打着圆场,言谈举止间尽显风度。
这份妥帖很快赢得了方瑜的好感。抛开原着中的“渣男”标签,陆依萍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何书桓确有魅力——谈吐风趣,人情练达,做事滴水不漏。难怪原主会一头栽进去。
几人正寒暄着,陆尔豪已被杜飞半拖半拽地拉了过来。见到依萍,尔豪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恍然杜飞所谓的“惊喜”所指为何。他温和询问:“依萍,怎么来报社了?找我有事?”
待陆依萍说明来意,几人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讶异。尔豪连忙引着她们前往总编辑办公室,并体贴地表示会代为照顾方瑜。
与总编辑的洽谈颇为顺利,最终敲定稿费为千字一银元,要求日更,每周提交一次稿件,内容需涵盖未来七天的连载。总编辑知晓尔豪与依萍的关系,顺水推舟地将尔豪指定为依萍的责任编辑,日后催稿的重任便落在了这位“哥哥”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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