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仿佛被抽成了真空。
凉气嘶嘶地吹着,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汪沅坐在驾驶座上,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死死锁在前方被车灯切割开的黑暗道路上,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后座的老猫、刘军几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用眉毛和嘴角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老猫挤眉弄眼:(这到底接的是哪路神仙?能把咱老板紧张成这样?)
刘军微微摇头,眼神凝重:(不知道,但绝对不简单。我从没见老板这样过。)
另一人偷偷指了指汪沅紧绷的背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们这些在枪林弹雨里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亡命徒,此刻却像是被老师盯着的小学生,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老猫甚至下意识地把腰间那把改装过的、最心爱的沙鹰往衣服里掖了掖,仿佛那玩意儿会冒犯到即将见到的人。
只有轮胎碾压路面的沙沙声,和引擎低沉的轰鸣,在死寂的车厢内回荡。
这种沉默,比任何枪炮声都更让人心头发毛。
他们隐约感觉到,即将见到的人,恐怕比他们之前面对过的任何敌人都要……深不可测。
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两个小时的车程,车队如风一般早已远离城市的喧嚣,近郊的远山和树迎面袭来。
当汪沅的车队碾过最后一段路面,天色已彻底沉入一种混沌的墨蓝。远山与荒原的轮廓在暮色中模糊,唯有车灯切开的两道雪亮光柱,刺破这沉重的昏暗。
突然,前方风雪弥漫的公路尽头,隐约出现了几个模糊的身影。他们似乎没有乘坐任何现代交通工具,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仿佛与这片苍茫融为一体。
汪沅的心脏猛地一跳,脚下意识地轻点了一下刹车,车速缓缓降下。
光柱的尽头,路旁,四个身影如同从亘古便存在的黑色石碑,静静地立在风雪渐息的暮色里。
汪沅视力极好,这一刻,她看得分明,为首的老者,他身形清瘦,裹着一件深色、看似单薄的苗布长袍,手持那根虬结如龙的老苗杖,杖头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微的木质光泽。他就那样站着,纹丝不动,连袍角都未曾被寒风吹动分毫,仿佛周遭的风在他身周自然辟易。
不是她师父古金,还能是谁?
师父的身后,如同磐石般立着三位师兄,三位师兄如同他的影子,呈品字形肃立。同样古朴的衣着,同样沉静如渊的气息。他们年轻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锐利得能刺穿这浓重的暮色,他们身上却仿佛散发着一种不容侵犯的、灼热的气息。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这一师三徒,便在这块土地之上,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古老、神秘、而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吱嘎——!!”
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巨大的惯性让车内所有人都猛地向前冲去。安全带瞬间绷紧,勒入胸膛。
汪沅的额头几乎撞上前挡风玻璃,但她以惊人的核心力量瞬间稳住身形,右手已按在腰间的枪柄上。后座的老猫猝不及防,整张脸差点拍在前座椅背上,被他用手臂硬生生挡住。
“老板!”老猫苦着脸低低叫了一声。
“抱歉”
汪沅口不对心的道了个歉,这时她真没顾上这个
车子像被无形的巨手按住,死死定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引擎盖甚至因为急停而微微颤抖着。
车轮碾过地面的嘶鸣还未完全消散,车门便被猛地推开。
那道纤细却携着风雷气息的身影,在看清路旁那抹深色苗布轮廓的瞬间,所有的冷静、所有的筹谋、所有腥风血雨里淬炼出的硬壳,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汪沅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朝着那道身影扑了过去,她几乎是一个踉跄,却不管不顾,直直地跪倒在古金师父面前的地面。
“砰!”
额头重重磕在坚硬冰冷的冻土上,闷响让人心头发颤。
“砰!”
第二下,积雪被碾碎,沾湿了她的额发。
“砰!”
第三下,力道之重,仿佛要将前世的离经叛道的悔、生死边缘的恨、以及刻骨铭心的思念,全都砸进这北国的土地里。
她抬起头,额间一片通红,沾着雪沫与尘土,眼眶却是通红,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在她沾着风霜的脸上冲出两道湿痕。
“师父——!”
这一声呼喊,不再是那个令各方势力闻风丧胆的“幽灵”首领,不再是那个能面不改色下达格杀令的冷血修罗。嘶哑的哭腔里,带着迷途羔羊般的无助,带着受了天大委屈终于见到家长的孩子般的依赖,更带着一种几乎要将灵魂都呕出来的忏悔与孺慕。
她跪在雪地里,仰头看着师父沟壑纵横、却依旧熟悉到令她心颤的脸,肩膀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泣不成声。
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这三个响头和这一声带着泪的“师父”,能诉说她心中万分之一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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