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绿卡车很快驶离战地医院,进入沿江大道。说是大道,也不过是条略显宽敞的土路,坑坑洼洼的路面,两旁竖着稀疏而略显枯黄的白桦树,让颠簸中不断前行的车辆看起来像激流中挣扎的船只,孤独而茫然。
车内的医护人员都小心地护着伤员,习以为常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安慰伤员的,焦虑战事的,也有个性格开朗的小护士,是东北本地人,在给大家讲笑话,颠簸声中时不时传来几阵欢笑。
清桅安静地坐在车门口的位置,一手扶着伤员担架,一手把车门,神色淡漠。从他们的聊天中得知机场离这里有相当一段距离,开车预计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到。
要怎么在这几个小时内悄无声息的离开?她眉宇微蹙,有些头疼。但庆幸的是,开车的几个士兵都不认识她,而打过照面的几个医生护士也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九月下旬的北江沿岸,白桦林已现斑驳的金黄。芦苇在江风中起伏成苍茫的浪,偶尔惊起的水鸟掠过灰蒙蒙的江面,翅膀沾着湿重的雾气。
军卡驶过时卷起干燥的尘土,空气里混杂着江水的腥气与枯草燃烧的焦味。路旁歪斜的警示牌上,弹孔像枯萎的蜂窝般密集。
远处山峦笼罩在青灰色的薄霭里,已过上午十点,仍不见一缕阳光,清桅抬头看着浓重的乌云一层层堆积,是下雨的前兆。
车子离开沿江大道又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在拐入一片更开阔的区域时,雨落了下来,雨势迅急凶猛,像是带着怒意从天上砸下来的。
车速不得不降下来,闲聊的大家也都不再出声,专注在稳住自己和伤员身上。清桅半边身子被雨水溅湿,没有可以挡雨的东西,只能匆忙地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大衣稍微包一下头。
衣裳刚落在头上,卡车突然猛地一歪,伴随着刺耳的打滑声,整个车厢剧烈倾斜。车轮在积水的泥坑里空转,清桅手臂上被溅起一大块泥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砰地关门声。
“全体下车!”驾驶室的士兵跳下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车陷住了,都到前面村子避雨!”
随行医护人员没有多问,听从指挥立刻行动起来,两人一组抬起担架。清桅护住身旁伤员的头部,跟着人群踉跄跳下车。暴雨瞬间将她浇透,单薄的大衣根本抵不住这秋日的冷雨。
队伍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动。百米开外,几座低矮的土坯房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屋顶的茅草被风雨撕扯得凌乱。村口歪斜的木牌上,“靠山屯”三个字已被雨水泡得发白。
清桅搀扶着伤员走进最近的一处院落,屋檐下挤满了避雨的士兵和医护。她靠在斑驳的土墙上,看着雨中那辆深陷的军卡,心头突然一动——这或许是离开的绝佳时机。
雨越下越大,雨雾将整个山野几乎变成白茫茫一片,几个士兵正聚在门**谈着什么,神色焦急严肃。
清桅等人逐一给淋湿的伤员处理伤口,寂静的屋内只有忙碌的窸窣声。转移的本来都是重伤员,此一淋雨,伤势更是不可控起来。
正当清桅为一位腹部重伤的士兵更换绷带时,伤员突然剧烈咳嗽,缝合处渗出大量鲜血,面色迅速灰白。随行医生检查后神色凝重:“感染引发高烧,磺胺粉,快!”
一旁的小护士急忙翻医药箱,但箱子刚刚慌忙下车的时候从车上掉下来了,等她找到磺胺粉的时候才发现药瓶已经碎了,她看着几块玻璃碎片:“磺胺粉瓶子碎了!怎么办?”小姑娘声音颤抖,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随行医生正要发怒,清桅急忙走过去安抚:“我刚才在村口好像看到有户人家的窗台上放着草药,说不定能找到些应急的药材!”
“可是雨这么大……”小护士犹豫地开口。
清桅快速解下护士帽,露出被雨水黏在额前的发丝:“伤员等不起,我跑得快,十分钟就回来!”她故意指着近处一间茅屋,降低众人戒心。
此时屋檐下传来士兵的喊声:“担架组过来帮忙推车!”部分医护被临时调离。清桅趁乱披上湿大衣,揣上急救包,低头冲进雨幕。
她并未奔向所指的茅屋,而是闪身绕过柴垛,沿着村民日常踩出的小径疾步向西,那是与机场完全相反的方向。泥泞的路面很快掩盖了她的脚印,暴雨成了最好的掩护。
雨势时急时缓,但军令在前,谁都不敢耽误。很快军卡被推出泥坑,所有人又趁着雨势小的时候重新上车。
“人都到齐了吗?”驾驶室里传来士兵大声的询问。
车内一阵低语,众人来回互看几眼。“……少一个人!”刚刚那个摔坏磺胺粉的小护士急忙喊道。
前面的士兵也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还真有人少了,启动的车又熄了火。一个士兵跳下车跑到后面来问,小护士把刚刚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士兵看着那些湿透的伤员,又看了看时间,浓眉几乎拧成一座山,片刻,最后丢下一句:“先把他们送过去,回来的时候再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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