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暴君的红盖头 第七十三章 解释清楚

他们曾经见过很多面，甚至谢康还曾经打败过他。

但是时到今日，谢康身中三箭，浑身上下的血窟窿都在堵不住的冒血，谁都无法担保他能在今日再活下去，更不要提在敌军面前打败对方的首领。

寒江流意外开口道：“放下剑吧，我不杀你。”

谢康摇头。

“谢家的人没有被俘虏的道理。”

他静静的看着寒江流，寒江流也静静的看着他。谢康知道他同崔晗的恩怨，当时崔晗几乎就要死在崔衔的手里，是他敲遍了全城大夫的医馆大门，求来了药材为崔晗续命。

因为流胎而造成的血崩。

血崩之后。崔晗一连昏迷了一个月，醒来第一句就是问寒江流。她甚至不在乎这个男人让她差点死了，也害死了她的孩子。连医馆大夫都不忍心这样美貌的女人被粗暴的行房毁去性命。

这是妓子的死法。

而不是一个帝姬。

他那时并说不上有多爱帝姬，只是这样盛开如芍药一样的红火女子，任是谁也不忍心就看她这样死去。他救她，就像救每一个人。年少时候的怦然心动在家族面前算不上什么。

谢康只是厌恶皇帝因为崔晗放走了寒江流就使出的下作手段，帝姬的人扑到大街上拦住他，他才知道帝姬命垂一线，而皇帝却吝啬于一个太医。

谢康也不记得那时候他为什么会救崔晗了。

在此之后，他只帮帝姬带来了寒江流最后的音讯。他搁下的头发放在帝姬面前，帝姬的眼睛便一日日的哭瞎了。她也许是在哭她的孩子，还是在哭寒江流。

谢康还是不懂。

直到他的妻子，他按照家族要求迎娶的发妻，那个女孩有不同于崔晗般温和而甚至有些平庸的性格，有软实的脸蛋，好似温房中不曾经历风雨的菡萏。

她死于一个寤生子。

谢眠出生的时候，他这样恨这个孩子，前所未有的失去理智般恨这个孩子。是闻讯而来的帝姬，将孩子温柔的拢在自己的怀里，将嚎哭不止的孩子哄睡。她虽然看不见，眼里却好似放出万寸的柔意。

这时候的帝姬正陷在一场皇帝制造的婚事之中。

谢康娶了崔晗。谢眠有了一个母亲，崔晗有了个孩子。

他的心里有发妻的一片白白月光，始终挥不去。如果要谢康一个人来面对抚养孩子的种种尖酸，他过不去。他只会想到发妻。但是他还是走过来了，因为谢眠在地上呼唤他。

他软软的身子投到谢康怀里，帝姬在后面跟着笑起来，于是谢康也跟着笑起来。谢康想过重新开始，他这样做对帝姬不公，嫁给他以后，帝姬甚至没有再像以前一样住在帝姬府，只成为了谢眠应该拥有的母亲。

崔晗推开了他。

谢康松了一口气。

他还是睡在自己的房里，梦里便有发妻向他盈盈的走来。他如释重负。

那些事情从他脑海中流水般的经过，谢康静静想了一会，寒江流便也不说话。四下静静的，没有人阻挡这位最后的将军在最后的时候给自己留一点时间了。

他只有两个选择，失手就擒或者死在这里。

谢康将自己的剑擦了擦，上面的血浓的化不开。

他看着寒江流，转手将剑搭在自己的颈脖处。寒江流的眉头一动，整个人往前走了一步，谢康爽朗大笑出声。

“寒江流，多年前我们相约比斗，论输赢。没想到最后会是你赢。”

他将军时候的意气风发还藏在布满灰尘和血迹的脸上。

谢康说道：“我输了，便将头颅送给你，只求你看在我的头颅份上，善待西吴百姓，还有我的妻儿。”

“崔晗没有对不起你。”

他说完这些话，便手一旋。

史书会记载一个将军到底是怎么死去的吗？没有任何一个说书人能讲明白，在暮色之下，最后的西吴百战百胜的将军谢康，到底是以什么心情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将头颅拱手让给敌手。

这是想不到的事情。

于是他们扭扭头，将汗青上面的字擦去了，重写下另一位西吴暴君是如何额武功盖世，亲手斩下前者的头颅。

没有人知道一个将军是如何死去的。

但寒江流知道。他收敛了所有他见过的人的尸骨，将他们安葬在西吴的土地上。西吴铁骑从不屠城，杀民，然后他一路下来，看到许多个粮仓堆满了粮食，又想起西吴的士兵惨死在边境。

寒江流追了皇帝崔衔很长时间。

他给皇帝下了书信，让他亲手奉上头颅，自己就不会伤害西吴一个皇族，一个大臣。但是贪生怕死的皇帝决定逃亡，为了逃亡，皇帝杀了一个又一个跪求他留守京城的大臣。

终于带着许多人从皇城出发，一路向行宫逃去。

寒江流那时候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了找崔晗报仇而来杀人，还是为了杀死崔衔所以前来杀人。

千万人之中，他与崔晗遥遥相对。

崔晗甚至没有看见他，因为她瞎了。

寒江流的弯刀砍下了西吴最后一个昏君的头颅。昏君的头颅滚到地上，身体便软下来，像一摊肉泥，看起来便让人觉得作呕。

寒江流看着这个死去的皇帝，想到的却是同样死去的士兵们，与高高束起来，永远也不肯倒下去的军旗。

他说完这个故事，便静静的看着崔晗，崔晗也静静的看着他。两个人彼此对视，崔晗的大滴眼泪便顺着眼眶缓缓的流了出来，她之前是哭瞎的，寒江流俯身去亲吻她的眼泪，后者在一片沉寂之中抱住了大君。

他们静静的依靠着彼此，直到崔晗吐出来下一口血后。

寒江流道：“他让我不要告诉你。”

他怎么会杀谢康？

他不会。

崔晗又想起了许多关于谢康的故事，但是这个时候，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脑子里面只有谢康带着她和谢眠一起去看上元灯节的烟花，一朵一朵在天空上绽放。

崔晗道：“你....我错怪你了。”

但是寒江流却将头低下来。

他开口道：“崔晗，你呢？”

“你又瞒了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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