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晗之前从来不下猎场,她自持娇蛮做派,看戏就好了,同一帮大老爷们一道争来夺去一个魁首位置,多没趣啊。她想要什么,向来都是坦坦荡荡告诉皇帝 ,皇帝也向来是有求必应。
但是皇帝再有求必应,他也不能解决寒江流这个大麻烦啊。
崔晗心想寒江流是西域人,对合川苑地形不熟,又怕他遇见别的贵勋,话说不好要打起来,只好无可奈何的亲自下场盯住这位大爷,免得徒生事端。
简直比养一个孩子还心累。
崔晗心里抱怨,却见寒江流一入围场如鱼儿进水般自在多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甩出弯刀结果了野兔全家上下。
那大小野兔排成一排被小王子串起来放在马鞍边上,滴滴哒哒的血蹭到寒江流白衣之上,格外醒目。
寒江流见崔晗看他,抬眸道:“你看什么。”
崔晗对野兔之类尚且报不忍之心,便道:“杀了就杀了,串起来做什么。”
寒江流道:“我们从前打仗,皆是这般串起来算军功的。”
他说打仗,那串起来的自然就不会是兔子,而是——崔晗一想到这画面便是头皮发麻,浑身都战栗起来。她差点忘了,小王子曾经也是掠边的一员悍将,杀了许多西吴人,他入京安然无恙,只不过是贵族门勋们,不将褐衣们的命当命罢了。
崔晗眼神一变,寒江流扫眼看见,不由嘲道:“你们西吴人也是这般论功行赏,没什么区别。”
在战场上,一颗人头换一份军功。大家全力厮杀,不惜一切代价,宛如野兽一般。为的是无边的荣耀功勋,也为的是血液里头流淌着的归属感,同脚下的土地密不可分。他们是战士,保国保家,在所难逃。
崔晗道:“你说的没错。”
“只是我很不喜欢打仗罢了。”
寒江流讶道:“难道你还怕死人吗?”
崔晗想了想平日里自己的雷霆手段,不觉好笑。是啊,寒江流说的没错,她不怕死人,死在她抬手之间的人不计其数,康宝帝姬如此行事,皇室亦如此行事,民怨沸腾,才有了华阳宫的壮大。
环环相扣,例如我之于弓弩,他之于野兔。
崔晗叹了一口气,眉眼耷拉,摆摆手随他去了。寒江流见她神色不好,下意识要哄她,便将一只未被结果的幼兔丢进帝姬怀里。那小白兔上下蹬腿,精力十足,帝姬瞧见兔子瞪着一双猩红眼睛,刚想上前抚摸,便被一口咬到左手。
“嘶——”
崔晗下意识一甩,马儿受惊挪蹄,兔子便被甩到一边,毙命于马蹄下。
寒江流翻身下马到她跟前,将缰绳一拉控住马儿,随后便仔细查看起崔晗的伤口来。那幼兔本没长牙,只是有细细的口子在上面,间或滴出血珠子来,还没有上回寒江流虎牙划到崔晗的口子大。
但上回毕竟是在府里,崔晗受了伤便即刻有人端上药膏来替她包扎,这次出来,崔晗没想起来,寒江流自觉不会受伤,连水都没带。他想这野地畜生多带些毒气,怕崔晗真伤着了,便上马同她去寻活水。
二人行了一会,寒江流耳听得有遄遄水声,仔细一看,丛林野地之间正是一条银蛇般的小溪,两旁青苔累累,想是鲜少有人过来。
寒江流扶崔晗下了马,两人便在溪边清理伤口。
崔晗好笑道:“老鹰给雀儿啄了眼。”
十指连心,凉水浸过手指尖便是忍不住的疼意,崔晗皱了眉要抽手,却被寒江流摁住不放。
寒江流眉头紧拢,“好好洗一洗,那东西脏。”
崔晗“哦”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又微微侧首余光打量起来小王子,她看了一会,已经全然忘记之前的事情,只记得寒江流是如何的好,心里觉得美滋滋的。崔晗看了一会,又抬头看往别处。
她环顾四野,忽而看到什么,吶声僵硬起来。
寒江流听见林地叶片踩落的碎响,亦警觉的抬起头朝着崔晗目光所向的地方望去。崔晗往后一步歪在寒江流身上,小声道:“合川苑里头的确养了一只西域来的麒麟,但是吧——”
“是熊。”
寒江流一手搭在崔晗身上环抱住她,另一手自后颈往下抽出弯刀横在胸前。与此同时,那只棕黑幼熊与他们遥遥相对,看情况这只熊也是来溪边喝水,但是没想到遇见了两个人。
二人一熊隔着小溪对峙,情况胶着。
崔晗屏住呼吸,不敢说话。她只喝过一碗又苦又涩的熊爪汤,没有见过真的熊啊。她略低头,寒江流的手环住她,隔着衣服似是能传递热能一般,保护她不至于腿软倒地。又是几息,小熊像是弄清楚了状况,扭身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它一离开,崔晗便腿软的支不住身子,几乎倒在寒江流怀里。
寒江流紧抿住唇,“我不知道你们中原的熊是怎样,但夜秦也有寻常的山地野熊,此时正值秋季,它们要出来狩猎。”
“更何况,这只幼熊身侧必然有母熊。”
“所以?”崔晗抖着嗓子道。
“所以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寒江流将崔晗拽起来,将刀收回原处,转身将她抱起来寻之前的马。他自己是不会怕熊的,来一只两只没什么区别,该杀就都杀,说不定两只熊一压,谢康还要输给他。但康宝帝姬明显是怕的,寒江流怕她拖后腿,也怕她害怕,被吓到了。
于是只能毫不犹豫的离开。
他坐下那匹马尚在,崔晗的马却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这类野兽,不见了。
寒江流将崔晗抱上马,自己扶着马鞍翻身上去将她抱在怀里,两人一马匆匆往其他方向去。寒江流本想将崔晗送回毡台,但不知是不是方才寻水溪时涉的太深,几乎是成片一模一样的丛林荒野,找不到出路了。
后头开始有鸟兽飞扑着往远处的动静,想必是那母熊开始找过来了。
寒江流心一横,用力一夹马腹,随便挑了一条路直走。他越走越深,马儿也似察觉不妙,越跑越快,四只蹄子几乎要飞起来。但那母兽不知是怎么了,紧追不放,几乎能听到其呼哧喘息。
崔晗忽道:“如果不管我,你有几成胜算?”
寒江流低头看她,“十成,怎么?”
崔晗眯眼往远处看。
她镇定起来,说道:“前面有个坡,我翻下去,你能拖住它吧。”
“驸马,我的命就在你手里了。”
崔晗瞅准时机,猛地从马上调转身体,翻了下去。寒江流始料未及,一时间没有抓住。他紧拉缰绳拽住马头,正巧与那野兽相对,母兽被崔晗猝不及防翻身下马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要追哪个。
寒江流冷脸抽出雪色弯刀,向它直接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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