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设宴,男女席本不作分开打算,但庄宛怕旁人指摘崔晗没有规矩,到底还是设了帷帐一圈圈拦开两处。此刻女席喧哗如此之大,男席多是听力尤佳的贵御子弟,不用人唤就有人凑到沈二那一席去了。
沈常山也是依稀听见熟悉声音,面色一沉,等庄宛身边的仆人来了,他便匆匆的跟在后头,还未近女席,就瞧见一个金发的少年人站在外头等着。
他略略拱手,“驸马。”
寒江流点头,掀起帷帐让他进去了。
一入眼,便是崔如意正哭哭啼啼的跪在康宝帝姬身边,衣鬓皆乱,好不狼狈。沈长山略皱了下眉,不去看她,自顾自上前行礼,“帝姬唤臣何事。”
康宝帝姬也有很久没有看到这位修禅养生的太子旧臣,她是纵情享乐的帝姬,游戏人间,寻花问柳。而沈常山却青灯一盏,出尘未世。崔晗见他年纪轻轻,已经换上道袍模样,束起子午冠,心头微动,只觉得无限可惜。
崔晗道:“沈少傅,孤唤你来,是想问你,可愿同崔如意和离。”
“她是郡主之尊,下嫁多年,休妻未免难听。”
她语气诚然,似乎是难得的好脾气。至少寒江流从未听她这样正儿八经的自称孤,也没有这样屈尊同谁好声好气的商量过。他忍不住挑开帘子往内望去,视力极好,清晰瞧见崔晗脸上的神色。
这样的神色他读不懂。
是因为谁呢?
沈常山面色未变,沉然道:“臣求之不得,毫无异言。”
他话音刚落,跪在一边小声抽涕的崔如意彻底没声了。崔如意面上像是浮动着一丝少年般的茫然,痴痴道:“夫君?”
她是年少痴梦一场,日日夜夜都盼望着同这个人喜结良缘,同塌大眠,太子薨闭,四下寂寂,是她留住了沈常山的一条命啊!救命之恩,为什么会这样呢。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崔如意痴痴一笑,忽然抽下发间的银簪,一把就要往喉间插去。
沈常山反应及时,一把将她手握住,力道过大,银簪直直插入他的手掌,顿时血流如注。崔如意入势不减,直到血溅到脸上才慌忙松手。
崔晗眨眼,又是一巴掌扇到崔如意脸上。这一掌力度更大,后者姣好的脸庞顿时浮起红印。崔晗侧身一把拽起崔如意,怒道:“你疯也别在我面前疯!为个情爱要死要活的!丢不丢人!”
她一松手,崔如意便如烂泥般滚到地上,她的视线里出现血红色的衣裳,继而出现沈常山的脸,以及那双毫无情意的双眸。崔如意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她曾经最怕沈常山的眼神,如今细细看来。
不爱便是不爱,连恨都半分容不进去。
崔如意瘫软在地,心如死灰。
崔晗生杀予夺惯了,见血也不怕,但崔如意闹死闹活丢人现眼是她没料到的。在自己跟前死一个郡主,还是在她大宴贵族,介绍驸马的好日子,可不是什么好事。幸亏沈常山反应及时,拦下了崔如意。
她略带歉意的眼神看向捂住伤口的沈常山,“少傅退下包扎伤口吧,至于和离书一事,你写完便可离席。”
沈常山看她一眼,“臣已不再是少傅了。”
崔晗还想说话,沈常山又是一拱手,自顾自的退下了。她不给崔晗面子,崔晗却无话可说。只能将目光又移到瘫软在地不言语的崔如意跟前,“郡主身边的人呢?带她下去,收拾收拾,别让她出来闹了。”
下面很快上来几个人,急忙忙扶着崔如意下去了。
惹出来麻烦还要自己收场。
崔晗面色不虞的环顾四周,幸好刚才要沈常山入席,她已经将诸位女席统统挪到前桌去了。此刻虽然要不免起些闲言碎语,但更大的丑事倒没有真的出现在那些人面前。到底还是有些身份,不能想动手就动手。
崔晗道:“余下仆从,棒杀。”
可惜了今年别庄上头的人啊。
崔晗从帷帐里头出来,瞧见寒江流正自顾自的玩从她车厢上顺下来的九连环,少年人脸庞稚嫩,不减颜色,恍惚让她又想起那个问题,人人都爱好颜色,但是真心多少,唯有自己思量。
崔晗刚要走神,寒江流便已经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皱鼻道:“一股血味。”
崔晗低头,大概是刚才沾上了些沈常山的血了。她思绪被打断,便顺着小王子的话接着道:“我身上的?”
小王子摇头:“是里面。”
崔晗便笑起来,也想不起来刚才到底要想什么,只一心一意的逗眼前的小王子。寒江流同她并肩前行,两个人缓缓往前头走去。
崔晗道:“我棒杀了些下人,怎么,觉得我残忍?”
寒江流倒没给她激起来坏脾气,反倒也跟着一起笑,他看着自己的野狐狸,越看越顺眼。野狐狸坏笑,他也感觉想笑。寒江流伸出手去掐她脸上的软肉,等后者吃痛了,便又收手吻上去。这次亲下去没人打断,寒江流便亲了个痛快。
崔晗被亲的迷迷糊糊,含糊道:“又干什么?”
寒江流收手,坦然道:“我很喜欢。”
喜欢我杀人?崔晗撇嘴,心里骂他疯子,又觉得自己也好像一个疯子。她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生出来一种莫名的心绪,为着寒江流的一句喜欢而跳跃。转而,这股欣然便陨落下去,继而化作长久的沉默。
崔晗面上仍笑着,道:“这有什么好喜欢的。”
人人都在背地里面骂她——骂她疯狂、娇蛮、无度挥霍、害死许许多多的人。
寒江流倒认真道:“我们夜秦人出生荒漠,餐风露宿,互相厮杀,已是常事。能掌握别人的生死,是一件好事。”
崔晗的心又是一跳。
她眉头一挑,飞快的略过这个话题。
崔晗道:“今天叫厨子做了你喜欢吃的云膏,待会别被吃的堵住了嘴,说不出话。”
被说着的小王子脸儿一红,随即恼羞成怒的松开她的手,自顾自的往前走去。崔晗无奈一笑,连忙两步追上去。拉住寒江流的手,又是好哥哥好弟弟的哄起来,她与寒江流朝夕相处,很快摸索出来一套哄法。
只见寒江流虽然仍然小孩子脾气似的不高兴,眉头一软,又勾住崔晗。
寒江流道:“你是我的人了,所以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有错,更不会觉得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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