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暴君的红盖头 第二百一十二章 琉璃塔碎

或许一切都要感谢鲜柔人。

不是他们刺杀寒江流，后者不会逃到昌平郡，自然也不会躲在这座大琉璃塔里，最后被崔晗发现。机缘巧合，环环相扣，崔晗才知道这座大琉璃塔究竟属于谁。她最终以寒江流携带的桑月信物从僧弥处得到了这里的图纸。桑老大散尽家财建造大琉璃塔，图纸上却写满了机关暗道。也许他生前也有一瞬不得甘心，要千里迢迢把桑月偷回来，藏在这里。

可惜他们都死了，于是无人得知这一切究竟代表什么。

崔晗奋力的掰开微生月尘拽住她臂膀的手。

暗室并不大，两侧都有暗道，只是多年来没有人进去，始终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晦涩尘土气，崔晗掏出怀中的火折子点燃。她往后退去，透过火光，看着被她一刀捅在胸腹的微生月尘不甘心的要爬起来追她。

微生月尘嗬嗬作响，“崔...崔晗！你...你杀了...你杀了我又能如何！你拿不到药，拿不到药的。”

崔晗摇头，最终决定让微生月尘至少做个明白鬼去死。

她张口道：“我知道那不是瘟疫。”

微生月尘抬起头来看她，目中满是不敢置信。

崔晗一边往后退，一边道：“你这么聪明，却百密一疏，为什么不肯细细查一查，我身边的摩且是什么人？”

西域大巫唯一的徒弟，亲手毒死了自己的师傅。在他面前玩弄蛊术，岂不是班门弄斧自不量力。她一时觉得微生月尘可笑，又觉得天下人也可笑，权谋争斗，最后要的是他们的命来偿。

她早在微生月尘动手之际，确定这东西是如何医治，便传信于摩且了。

崔晗答应过摩且，她会弄到瘟疫最后的治法。

她弄到了。

崔晗笑了，又忽然咳嗽起来，血顺着唇边溢了出来。她举着火折子的手一抖，想了想，点燃了暗室里的一小盏灯。这下微生月尘也也看清楚了，琉璃塔之所以能供养无数盏明灯，依赖的不过是巨大的香油储存，这里的密室暗道，正巧储存了无数罐油。也许不是正巧，他忽然想到。

也许一开始，崔晗叫他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布下这等天罗地网等着他了。

环环相扣。

他还是小看她了。

但是微生月尘还是不甘心，他没有一天甘心过。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圣人啊，皇帝啊，这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把国家搅成一团死水，不过是一点小恩小惠，这样便可以洗刷掉他们的罪孽了吗？死的偏偏是谢家，是微生家，是成千上万的有志之士！怎么不是她，是她崔晗去死呢？

他不甘心。

微生月尘猛地翻身站起，他一把拽住崔晗，后者下意识便将手中的锐器再一次插进男人的腹部。这一次微生月尘不避不让，只痛的瞪大眼睛，他看着崔晗，然后伸出手，将崔晗的火折子夺了过来往后一甩。

火星撞在油罐上，暴起火苗。

－

“嗬——”

寒江流从床上坐起身来，他**着上身仅穿着一条松垮的长裤绕过屏风，心口一时的悸动尚未消散，他皱着眉头，也许是想起了方才梦中的场景，忽然问道：“长冬呢？”

房梁上翻出来一个瘦身劲装的暗卫，单膝点在铺了松软毯子的地上，一板一眼禀报道：“长冬一路追踪，尚未来信。”

寒江流眉头紧锁，“十五日一来信太慢，让他现在就给孤禀报！”

男人凝神看了一眼眼前人，似乎才想起来这是哪一个，“长启，孤不是派你去抓大月氏的人，此刻人可是已经抓到了。”

长启头略一点地，恭敬道：“此人死不投降，自刎而亡。”

寒江流冷笑一声，“这种人岂是会轻易死了，将他的头颅提回来。”

长启道是，而后飞快的下去了。

寒江流却是再无睡意，他醒来之后，便已经忘记了梦里做了什么梦，想到什么事情，只模模糊糊有错觉，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失了一样。男人伸手抚摸上胸膛的位置，久久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忽而有冷风吹动。

寒江流如梦初醒，低声道：“...怎么了。”

跪在殿外的人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低声说话。寒江流单手从一边的衣架上拽下来外袍，随意裹了出来。男人身量高大，神情冷冽，开口道：“怎么了？”

“大君，您的儿子回来了。”

不对。

寒江流一时间气息倒置。

他下意识伸手扶住了门栏，低声道：“——你，你说什么。”

实际上他听的很清楚，寒江流洁身自好，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寒浔。这不对，怎么会是寒浔回来了？他在阵前设计杀了崔似袖，杀了天下人眼中的“崔晗”，而真正的崔晗，应该活着。只要崔晗活着，阿榭就会带着寒浔找到她，怎么可能——

寒江流始终不肯承认，但是此刻，他还是骗不了自己。

长冬已经太久没有消息了。

男人的心一点点坠入深谷。

他想不明白，他从头到尾都想不明白。寒江流越过月光下的水渠，他走到外面，看到寒浔孤零零的站在那里，阿榭也跟着他，站在他身边。寒江流的心一时间又重新跳起来，他总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奢望。

寒江流近乎自语的问道：“怎么只有你们？”

“怎么只有你们？”

他抬起头，看向阿榭，后者面无表情，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青年的长相逐渐已经不再像他的兄长了，这张曾经被天真懵懂笼罩的面孔，逐渐失去了温情，眼角眉梢都带着冷意。

阿榭没有接对方的话，而是道：“大琉璃塔，烧了整整三天。”

三天的大火，能烧干这地上的一切。

阿榭醒来的时候，地上只有烧干的灰烬了。他恍恍惚惚想起来曾经看《洛阳迦蓝记》，里面那座木塔，也是烧了那么久，久到一切都化为灰烬。阿榭蜷在他的怀里，低声问道：“阿榭，我娘亲呢？”

他答不上来，只能再千里迢迢，把这个孩子送到寒江流的身边。

寒江流僵硬的抬手，将寒浔抱进自己的怀里。

他们的平平问道：“阿父，我娘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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