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暴君的红盖头 第一百八十一章

呼苏钻进帐篷的时候，小狗也跟着她，汪汪叫着要往帐篷里面钻。女孩害怕没有见过小狗的崔晗不喜欢小狗，只能用脚将小狗往外头撵。她怕把小狗踢伤了，小心翼翼的，头上都急出了汗。

可是小狗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追着她的脚跑，撵都撵不走。

呼苏可是听摩且说过，里面的那位脾气并不是很好，据说是一位很厉害的大人物。但是呼苏不知道阿兄是怎么把这位大人物就这样带回来的，摩且出去了几年，脾气是真正的更加不好了。

连阿兄都说她脾气不好，想必脾气一定真的很糟糕吧。

她这样想着，刚想使点劲把小狗轰出去，就听见里面的女人遥遥开口问道：“怎么了？”

那位的声音也许是因为生病，于是始终是沙哑的，但是能听出柔和的声线，呼苏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将小狗从地上捞起来，小心翼翼的捧到崔晗跟前，蹲在她的床边给女人看。

崔晗略略扫一眼过去，哦，是一只奶黄色的小狗，也许是感觉到有不熟悉的人看着它，小狗儿往后一缩，把爪子贴在呼苏的脸上，娇气的哼哼。

崔晗轻声道：“这么冷的天，既然它愿意跟着你进来，那就让它跟着你，没什么事情的。”

她转念又想到什么，于是说：“不管你兄长同你说什么，你不要怕我。”

呼苏摇头，她知道女人看不懂她的手势，于是做口型道：“我不怕你，我——”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找什么话来形容，“阿兄说你是个能帮我们的人，我很尊敬你。”

崔晗想摩且一定不是说的她能够帮助这帮草原部落的人，实际上，她甚至不知道这里具体是哪里的草原部落。想到这里，她想起摩且上回同她说的话，于是试探性的问道：“呼苏，为什么我可以帮你？”

“你可以告诉我吗？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呼苏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她简单的脑子里似乎还是经历了一番痛苦的纠结，半天才放下小狗，凑到女人的床边，口型道：“可是阿嬷不让我跟你说。”

崔晗笑了起来，她身边基本上不存在像女孩这样简单的人，听到对方这样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好笑。她知道对方能说出这句话就不是不说的意思，于是继续道：“那你的意思呢。”

她似乎也是因为对方年纪与谢眠差不多，于是多了些慈爱的看人。

呼苏与她对视，想了一会，点了点头。

我说。

——

这个故事似乎比崔晗想的，有些复杂。

这里是布勒叶草原，寒江流原计划里，要带她来的宁喀雪山脚下。按理说，这位杀气凛然的暴君，已经夺取了这片土地，取代了这里的统治者。但是布勒叶草原跟前的游牧人逐水而居，草在哪里，他们就去哪里。

寒江流的杀戮之争，对他们来说其实影响并不大，但是据呼苏来说，自从某一年起，夜秦人要求他们在这里建一座金碧辉煌的塔帐。

布勒叶人自然是不肯的。

于是寒江流的黑骑来了。

他们被迫成为奴隶，大量的男丁被征用，在他们敬爱的长生天化身，宁喀雪山下面的丰沃草原之上，建立一座规模庞大的塔帐，甚至那并不能用塔帐来形容。庞然的建筑物，是用鲜血和汗水建成的。

因为没有了壮丁，牛羊奔走，草原上的狼群也敢冲进帐篷里面杀人。

这一切直到塔帐建成。

但是已经死了足够多的奴隶。

崔晗明白过来了。这件事的确起因自她，也许摩且也是在同寒江流和她的接触之中，看出了一定。但是他不会知道的是，那座巨大的宫殿不是任何一个暴君用来享乐的行宫，而是囚禁大君不能杀的女人的监狱。

如果可以，崔晗比任何人都更不希望，这座宫殿建成。

但是就像是之前摩且说的话一样，亡国之人，本来就是丧家之犬。布勒叶也许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但是这西域土地之上，变成奴隶的又何止他们呢？

难道摩且将她掳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发泄当初的仇恨吗？这也没有什么用处啊，崔晗并不觉得这件事能有多大的用处。就像是刺杀寒江流的鲜柔人，鲜柔人本来还能活几个，却因为非要去刺杀寒江流，闹得个全族皆灭的地步。

寒江流不是多么爱杀人的人。

崔晗清楚他虽然口称暴君，但是从来没有做过屠城的事情，更没有坑杀战俘的事情。但是她也的确不知道，这里有多少的奴隶因为家园流散，从此受一朝之苦，就此生死两隔。

不知者，真的无罪吗？

崔晗并不清楚。

她曾经也有钻心刻骨恨寒江流的时候，那时候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情，想的也不过是西吴的百姓。

她不知道摩且是怎么想的，却能清楚的捕捉到呼苏话语之中的漏洞。

崔晗皱眉问道：“你是说，摩且这些年都没有回来，直到他把我带回来吗？”

她一时间似乎捕捉到什么漏洞与信息，却还是不能确认，以至于双目认真的看着呼苏，想等对方的一个答复。

呼苏双手并在胸前攥拳，缓缓地点了个头。

是个大雪天。

她的母亲死在床上，父亲被掳走，生死不明。小小的女孩从床上滚下来，冒着如霹雳雷霆般的大雪与暴风，在乌压压的苍穹之下，独自将那只招魂幡插到地上。泥土被冻得干结了，生了霜，她徒手去挖。

霜下面是冻土，她用力挖开，指甲破裂炸开，她觉不到痛，只是更加用力的挖着，直到将白色的招魂幡扎在了地上。

风声呼啦。

风声停下，一夜过去，天乍明。

她恍恍惚惚地想起，也许是另外一个雪天。她站在山坡下面，拼命的往上面的跑，她努力的追着追着，想要将那个人拽住，她张开嘴巴，她想要说话——

她说不出来。

就像她留不住摩且，她的兄弟，她的身躯的一半。

呼苏将头低下去，靠在床边，流下一滴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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