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醒辰方才听了崔晗托孤似的话心里发闷,想到外头许是他幼年时候养过的青青,便下意识拿了一袋子肉干粮出门来。果不其然在塔帐外帐前头的木柱上头看着一只极大的金雕。
他幼年时候陪着崔晗养过几年青青,后来跟随崔晗去了夜秦,也是和叶勒同青青打猎玩耍过的,还是能记得那股亲昵劲。
后来他同崔晗返回西吴,只见过青青一次。此次又返夜秦,他还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一次青青。金雕虽然是寒江流养大的,但是也是陪了谢醒辰多年,对这东西自然是有感情所在的。
“青青。”谢醒辰两步上前,抬手摸了摸金雕的头颅,后者也许是闻出了熟悉的味道,难得温顺的低下头让人摸头。
少年又拿出肉干递上去给金雕吃,“许久不见你了,我还以为你不见了,没有想到你还是跟寒江流来了。”
月光浮动,照在谢醒辰的脸上,少年人的五官之间,满是忧愁。
“我好怕啊。”他只有在这个时候,面对着不会说话,乖顺着吃他手中的东西的青青,才能一吐心中的恐惧,“我怕母亲出事,也怕平平出事,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能做什么,青青,我是不是很没用?”
金雕似乎能听懂人话一般,在谢醒辰说完话后,乖顺的轻声叫了一下。它似乎是方寻寒江流而来,几日没有吃好,谢醒辰递给它的肉干几息之间便被吞个干净。谢醒辰又从袋子里面拿东西,看着青青狼狈地吞下。
“我现在也不知道同谁说这些话了,也只能和你说了。”
他抚摸金雕的身躯,刚还要说什么,忽然察觉到手上触觉不似记忆中,透过依稀的月光,能看见青青的身上,有一只埋下的箭尖。
谢醒辰两指用力将箭尖拔出,惊愕地下意识瞳孔放大。
——
崔晗并非有意在此时便同谢醒辰说这么多话的。
她原本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却不知怎么的,一到这个时候便什么话都兜不住,就像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一样。她心里突突的犯怵,左右也坐不下来休息。
寒江流等人平日里是在外头骑着坐骑的,只她一个是整日在马车里度过,白日不怎么动弹,晚上便也睡不着。她左想右想,坐在塔帐里铺开的木床上,又寻思了几息,便要出门去寻阿榭。
结果人一出门,便见到外头篝火光下,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身影。她不知对方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又站了多久,听到什么。但寒江流不说话,她便也低下头,闷闷地不肯说话。
寒江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想起我带你进入沙漠的那一次。”
崔晗抬起头,这对她来说可不算什么好的回忆,谢康身死后她备受崔衔辖制,欲死不能求生不得,跟随西吴皇室贵族百官一路西逃,几乎差点死在路上。却不想这样的日子只是个开头,她同寒江流误会仍在,便被他几番侮辱磋磨。
那时候的日子,真不如死了了事。
崔晗抿唇不肯说话,寒江流却好像也知道自己失言,于是开口道:“......当年是我对不住你,不该误会你。”
“你已经同我说过了。”崔晗不冷不淡道。“当年我也多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她略抬起头扫了寒江流一眼,似乎并不知道男人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当年他们几经波折,最后还是把话说开了扯开了,最后也并没有什么误会。或许,连寒江流也并不知道他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只是在寻一个说话的端口。
崔晗想到此处,忽然平地里生出一股凄凉意味。她抬起头来看着寒江流,这几日她不肯见他,现在一看,后者似乎此刻也瞧着不比之前精神。她转念想起当时寒江流说她早生白发,后来她自己一看,的确是这样。
许多事情想起来便催生白发。
寒江流仍开口道:“我、我只是想起来那时候罢了。”
“当时我只是一门心思恨你,如今想来,倒是简单的很。”
爱一个人百转千肠,恨一个人一心一意。许多事情一开始都还是简单的,但是到后来爱恨憎,分不清楚了,便牵一发而动全身。崔晗自己明白这个道理,听他一说,心里徒增两分凄凉。
她张口想把人劝走,刚要开口,面前的寒江流便身形一闪,将她以保护姿势护在身后。崔晗吓了一跳,心口跟着突突作响。她下意识便搭上寒江流臂膀,急声道:“怎么了?”
“有人。”
崔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来的地上,一只插了火的箭正落在地上,散发出幽幽的火光来。顺着这一支箭落下来,又是一纵箭雨,火光瞬间将整个营地照得灯火通明,守在篝火旁寒江流带来的黑骑也站了起来,三四个人从背后抽出弯刀,脚步轻敏的掠到寒江流与崔晗跟前。
崔晗一时便慌了神,她虽然面对无数追杀,但是那时候孩子都在身边,倒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醒辰呢?平平呢?我得去找孩子们。”
“你疯了不成!”寒江流小声呵斥道。他来寻崔晗,没带自己平日里的那两柄弯刀,便一边拉住慌慌张张的崔晗,一边接过手下人递过来的弯刀。“我给你的匕首呢!去拿来。”
崔晗抬眼与寒江流对视上,一下子如凉水灌顶,清醒过来,连忙开口道:“在枕头底下,我去拿。”
“别出来,在塔帐里躲好。”
她拽住寒江流的衣袖,“不管怎么样,醒辰和平平——”
“我去寻他们。”
说话间便又是一阵箭雨。对方明显是带着极强的杀意而来,箭上都绑了火芯,这两次箭雨,便已经点燃了不少的地方,崔晗的塔帐边上的外帐也起了火。她松开寒江流,收拢裙摆便小跑进了塔帐。
寒江流给她的匕首一向是被她放在贴身的地方,若不是因为今日已经过了入寝的时候,也不会取下来。崔晗上了床慌张的将匕首取了出来。又去寻她贴身放在一旁的袖箭绑在手上。
外头的打斗声已经响了起来,阿榭和叶勒的呼斥传过来,还伴随着平平的哭声。崔晗赶忙要往外头去,便听见塔帐后头有一声撕裂声,她转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床后的塔帐间,被刀扎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是声东击西。
她下意识的想道,一时间手脚冰凉,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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