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大君?”
寒江流刚进了行馆,余光便看见叶勒巴巴的凑上来。叶勒是西吴人,不过据说他同西吴有些许不能言明的故事,于是就算回了阔别已久的故土也没有出去,而是巴巴的蹲守在行馆里头等着寒江流回来。寒江流微皱眉,叶勒便明白事情还没有敲定。他心里倒不意外,同大君一前一后进了内室。他们这次来带的人的确很少,寒江流撩袍做到主桌后头,皱眉想起什么。
寒江流道:“彻雪。”
屋脊上便掠下来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她长了一张栽进人群里也找不到的普通至极的脸,面对大君恭敬地跪下行礼,“大君有何吩咐。”
“我们就快走了,通知他们。”
“是。”
话音刚落,女人便如轻敏的鸟雀一般掠出窗户,不见踪影。
叶勒在一旁静悄悄的,见女人走了才又站在主桌跟前,他面朝着寒江流,揣摩方才对方说的意思。
叶勒谨慎开口道:“康宝帝姬不答应?”
寒江流没说话,男人一手拿起桌上的一把匕首,慢条斯理的拔了出来。他手边便是一块用来擦拭锐器的雪白绸缎,寒江流拿了起来,开始擦剑。他这莫名高深的态度弄得叶勒摸不到头脑,于是只好又问道:“帝姬若真不答应,我们就这样回去,迦楼罗要怎么办?”
他们本来不就是因为迦楼罗才来的吗?
叶勒是西吴人,不太理解夜秦人到底对迦楼罗崇敬到了什么地步。他从前只知道夜秦人那条苛刻的生子杀母规矩是迦楼罗定的,至于迦楼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或者又有什么样的威力,是一概不知。
直到明明可以轻易将整个西吴血洗的寒江流突然说不去了,叶勒才知道迦楼罗对这一任的大君提出了几乎是荒诞的预言。寒江流被告知,他这一生唯一的继承人,将从西吴那位帝姬的腹中诞生。当然 ,就叶勒自己而言,他认为血洗西吴,将那位帝姬掠到夜秦,然后让她生下一个孩子,这比其他的事情简单多了。
但是寒江流却偏偏选择了别的方式。
叶勒觉得他这样是行不通的,他只同那位帝姬有过一面之缘,但是那位帝姬,只是一个切实的疯子罢了。这样的疯子,向来只有她折辱别人,没有别人折辱她的份。
让她许出来一个孩子,怕不是疯了才会这样说。
他暗暗窥大君的神色,瞧不出什么有的没的。叶勒张口还准备说什么,便听寒江流开口道:“我来了,便给迦楼罗一个交代了,至于那个什么孩子——”
“帝姬并不知道这些,不过我提出的要求,她应该是会答应的。”
他看得清清楚楚,她会答应的。
——
三日后,寒江流被光明正大地召入宫城内。
男人今日换了一身烟青白的银丝罩袍,因为是西吴的服饰,于是内衬了一件水萝的外裳,腰带则是鎏金菡萏边的,上面垂了西域才有的宝石玛瑙,颜色寡素却不落俗套。他金色微卷的发今日只用牛皮绳束起一些,大部分如浪般散在肩头,依稀可见单耳上带着的银环,垂下细碎的流苏,在灯火之间折射出来万千道光芒。
帝姬还是高昂着头颅,坐在寝室一侧的书桌后头务公。寒江流对这个女人更多的印象在于她批阅公务时候专注的目光,崔晗或许并不是一个在西吴人眼中来说算得上足够满意的君王,她是女人,而且摄政。这就够足够多的人非议了,而且之前的那些年来说,崔晗的名声非常差。
这样的情况之下,也难怪于他们看不见她做的时候,反倒是一味地畏惧与诋毁她了。
寒江流开口打断一室的安静,“帝姬如此明目张胆的夜里召我进宫,不怕世人诟病吗?”
“啧。”崔晗放下笔,女人今日还是穿了同上次一般的芋紫白外裳,不过可以明显看出上面的团锦花纹有些不同,她一动,外裳上面的纹路便慢慢的挪动。崔晗单手撑着头歪着看向他,开口道:“实在好笑,先帝、昌宗都可以深夜召臣子入宫夜谈同寝,独孤是个女人,召人进宫便要为人诟病了?”
寒江流愣了一下,而后挑出崔晗话语中的语病,“我非贵地之臣。”
崔晗下意识也了他一眼。女人看了一眼滴漏,确定了下时辰才张口唤道:“大团福,落锁。”
外面等候的太监扬声称诺,而后寒江流便听见外头一叠声的喊落锁,伴随着锁缓缓落下的声音。这似乎又是不为他所知的西吴惯例,帝姬已经放下她手中的案牍,缓缓的从桌后面挪到了寒江流跟前。她生的没有寒江流高大,但气势逼人,实际上还是很不怯场的。
“好了,这个时候落锁了,孤不能苛遇与国之君,于是扫榻相迎,有何过错?”
崔晗还特意强调了扫榻相迎四个字。
寒江流无声中觉得出一股笑意来,崔晗的确不像他见过的那些女人,比如说阿勒叶之类。她们肩负着家族的荣耀,又因为外面的流言而害怕这个男人,对待寒江流就像对待什么奇怪的人。寒江流应付她们的时候,便也觉得自己像什么罪大恶极的恶人。但是对于崔晗,后者是鲜活的人,不怕他,也更傲气。
她的态度更主动更直接,好像一切胸有成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寒江流又道:“所以帝姬是同意了。”
崔晗坦然点头,“若是大君,一地换一夜,大君如何抉择呢?”
寒江流也跟着崔晗之前的态度轻轻地“啧”了一下,“我不会失地。”
崔晗被这话刺了一下,脸上险些有些挂不住,“大君话也太多了些。”
她张开双臂,轻声道:“动作快点。”
寒江流眼眸一暗,缓缓走到帝姬面前,后者与来人四目相对。而后是男人的一只手,缓缓放到崔晗的双眼之上,挡住了她的视线。崔晗被一道有力的臂膀拢着到床榻之间。男人似乎发现床榻铺了数道松软的褥子,侧面推出帝姬的娇气,于是轻笑了一声。他弯下身子附到崔晗耳边,“睡吧。”
言罢,寒江流便也上了床,只是真正儿八经的闭上眼,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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