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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崔晗将袖子收到半臂之上，她小臂的地方绑着一把非常秀气且精致的袖箭把手，小小的，箭尖像是什么碎铁铸造，看起来并不能伤到人。她举起小臂，寒光就对着对面的敌人。也许是西吴人，也许不是，只是崔似袖招揽的那些雇佣的莽夫。她并不是在跟对方说话，而是跟在靠着背的阿榭说话。
阿榭刚如游龙般穿入来围剿他们的人群，此时俊朗的脸上还带着别人洒上来的血印子。他抽空回首看了一眼崔晗，后者脸上空茫的没有表情，他实际上觉得有些奇怪，他从前很小的时候见崔晗的时候，崔晗还是一个带着十足十笑意的人，现在这些笑意，仿佛一霎间便从这具苍白的尸体上溜走了。留下的只是壳子，没有感情，不会波动。
不，每当她看见自己那张酷似谢康的脸，面无表情的脸上还是会下意识出现些波动的。
阿榭随口回道：“我猜，你在想，这些围杀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他们陷入了围猎。
这并没有出乎崔晗的意料，崔似袖要谢醒辰，更需要崔晗。她需要这两个人，为她那招徕的旗子做文章，更何况，崔晗想，或许她也看到了寒浔，所以有了更深一层的怀疑。
或者，崔似袖的胆子更大一些，她就会拿崔晗的这条命，和寒江流做一笔交易。
但是这一切都是未知的，崔晗并不知道崔似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她已经厌倦了抵挡崔似袖的一次又一次的追杀。他们这一路上，不止是崔似袖,还有别的义军势力。他们之前虽然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却没有想到会像是车轮战一样，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杜行之前就伤了腿，根本不良于行，一开始崔晗还带着寒浔躲在暗处，可不久后实战经验不足的谢醒辰就被人伤到了手臂，现在也是严严实实的包扎起来。
崔晗让他护住寒浔，然后自己走到了一直站在最前面的阿榭身边。
寒江流的匕首还在她的身上，好像将这位沙漠大君的雷霆之力，也带来一般。
但是她还是感觉到心烦，或者是疲惫。崔晗前半生用来活命，后半生却还是在逃命。如果能结束这样漫长的逃命人生，她愿意付出一切可以付出的代价。她同阿榭随口抱怨，却更清楚一时半会是改变不了眼下的情况。
崔晗皱眉道：“还有几个人？”
阿榭手起刀落，“没了。”
崔晗松了一口气，她连忙走到寒浔他们呆着的马车边上。水路之前走了小半个月，快到漠北，就没有办法接着走下去了。只能换陆路。也就是陆上，便一下子多了这么些势力，要取她的命。
寒浔同谢醒辰几乎是同时探出脑袋。
“母亲真厉害！”
“母亲可有事？”
她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不由得笑起来。崔晗先抬起头同谢醒辰安慰道：“你亲眼看着，阿榭哥哥有让人伤到母亲吗？”
毕竟她也只是在阿榭出手的时候为他清除些绊脚石头，实际上倒还真没做什么。
谢醒辰点点头，把弟弟端到崔晗跟前，寒浔小小的脸上全是兴奋的光。崔晗有时候真感慨寒氏一族到底是什么样的血统，寒浔从小就不怕血也不怕事情，反而在这种时候，他是兴奋的一个。可能真的是夜秦血脉在发挥作用吧。但是崔晗清楚至少寒江流一开始不是这样的，他虽然看起来是个镇定自若的人，但实际上也是厌恶极了这些厮杀往来。
寒浔道：“母亲好厉害！我也想要母亲的袖箭！”
“我不厉害？”斜里岔过来一个声音，崔晗不用回头去看就知道是阿榭，寒浔听到阿榭说话，便将自己的视线挪到阿榭身上。
“阿榭哥哥也很厉害！我想学哥哥这样的剑法。”
他是什么都想要的贪心鬼。
崔晗忍不住笑了笑，她想到阿榭的剑法，忽然一愣。阿榭的剑法，像谢康。
阿榭的剑，也是谢康的剑。
她微微皱眉，许多时候她本来想和阿榭说清楚，但是对方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崔晗咽下想要出口的话。
她把寒浔和谢醒辰往里面推了推，准备坐上马车赶紧出发，她身形一动，正撞见杜行弹出来的眼神，对方看到她望过来，不由道：“帝姬将这两个孩子教的很好。”
谢醒辰他看过了，虽然学的杂，但是能看出来是认真在学武的，有两套子。小的虽然年幼，却也爱亲尊长，两个孩子虽然在这种四处逃生的日子里长大，却也生的端正，不像是康宝帝姬从小一样妖里妖气。
这很好。
他忍不住点头。
崔晗听出他的未竟之意，于是只是点头。
她刚上车，准备回头叫阿榭。就看见男人站在原地，又抽出了自己的剑。
“怎么了？”
“有人。”
崔晗向外望去。
不远处的褐石后面，正站着一行人，领头的人是西吴人长相。他缓缓走过来，那是一张——
崔晗愣住了，“你是——”
对面的男人看起来三十有余，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仍可见当年的风姿。
他缓缓对马车上的帝姬，行了一个西吴官礼。
“帝姬，许久不见。”
男人又看阿榭，收身道：“阿榭，没想到你在这里。”
崔晗摸不着头脑，只能愣声发问：“裴元昌？你没死？”
裴元昌笑了笑，“在下命大，所以活到今天，还能跟帝姬见上一面。”
——
裴元昌不一定是崔晗那么多的伴读里面，最出众的一个。对于帝姬来说，那些人都是她用来糊弄崔鸣的法子，而且后来江和易死了，她差点被江和易的正妻给咬下来一块肉，于是只是更加记得自己的伴读里有一个江和易。她人生中有太多人和事情了，有的时候，的确不怎么能记得这个人，裴元昌。
裵相的弟弟，他们说他死了，现在看来，没有。
而且这个人，还认识阿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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