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晗拎着东西,慢悠悠的穿过大街小巷,从铜雀巷走过去,尽头便可以看见枣树蓬松的枝丫,葳蕤而下水碧色的光泽。他们一开始来东昌郡的时候,之所以买下来这个院子,就是因为这个院子又一簇亭亭如盖的枣树。
崔晗有的时候抱着平平在树下的躺椅上,就会告诉他,等到秋天,树上就会结枣子。他们可以把这些枣子铺在地上,阳关会让枣子成为干枣,或者他们也可以用蜂蜜酿造,把这些枣子变成蜜枣。
总而言之,他们原本是期待这一季的枣子的,可以吃到明年的时候的枣子。
崔晗推开院门口的木门,她刚转身进去,一落眼,就是在树下同平平一道躺在摇椅上面的寒江流。男人还是穿着白天的那一件外袍,宽松的衣角落在了地上,就好像泼墨的墨汁也一点点淌下去。他抱着平平,后者蜷缩在男人的怀里,大拇指不安分的放在嘴里吮吸。两个人都睡得很香,淡白色略透黄色的枣花因为风动而缓缓飘落。
落在两个人的身上。
他们都长得好看极了,就好像崔晗的一场梦。
崔晗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她本来不想吵醒男人和孩子,但等她走到寒江流跟前,后者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朦胧的双眸。他琥珀般的眸子好像蓄起了水光,因为还没清醒,所以还有些呆呆的意味。他看见崔晗在跟前,下意识要喊她。
崔晗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平平还在睡。
平常这个时候,崔晗不会让平平在白天睡太久的,小孩子睡觉和清醒都是很难改的,让他白天睡了,晚上就不会睡了。但是今天,她的眼神落到寒江流小心翼翼抱着孩子的动作。崔晗静静的笑起来她摸了摸平平饱满如桃子一样的脸颊,是温热的。这只手又往上,摸了摸寒江流的头。后者也许是还没有清醒,任由崔晗的手在他头上缓慢的摸着,然后缓缓闭上眼睛继续睡了起来。
风乍起,四下静悄悄。
——
冉珩道:“你知道他那天为什么会被偷袭吗?”
崔晗摇头。
冉珩取出那一道信,递给了崔晗。
——
鲜柔人被押送进大君的帐篷。
那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带着她同样瘦骨嶙峋的孩子。她们有着同样的眼神,麻木,呆滞又充满仇恨的看着寒江流。这位夜秦大君站在他的沙盘跟前,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们。他穿着黑色的常服,冷峻颀长的身影被灯光拉长,更像从地狱爬出来的罗刹。
男人开口道:“听说你们有一味香料。”
他的声音也是暗哑的,并不清朗明澈,与人们印象中的暴君相合。
女人带着孩子瑟瑟发抖,她跪下来,轻声的抽泣,“是的。”
这个鲜柔女人似乎没有摸清楚她现在到底是什么境地,或者是什么情况。她小小的抽泣在塔帐里面回响,寒江流毫无情感的深金眸子缓缓看向这对母女,发现那个小女孩在母亲的哭泣下无动于衷。
她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寒江流皱眉,“交出这些香料,发誓你们不会再用这种邪术害人,然后离开。”
那个女人抬起头,“我们可以——”离开吗?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边的小女孩打断,小女孩的脸上虽然干瘦,但是声音清楚且尖锐,“我们只是让他们想到了害怕又怀念的事情,又怎么算是害人呢?”
“你们残忍的屠杀我们的族人,这才是害人吧。”
她的西域语又快又急,有些词汇根本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能说出来的。小女孩话音刚落,她身边的女人便脸上着急起来,用手去拉身边的小女孩,后者被她拽了一下,反而好像生出了脾气,指着身边的女人道:“你算什么东西,也要阻止我说话?”
女人下意识弯腰,口称不敢。
寒江流下意识沉吟,而后直接从沙盘边上取出了一把弯刀。
他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女人与他正对面,清楚看见他脸上锐然的杀意,便什么也顾不上其他的,赶紧扑到小女孩跟前,用自己的身体挡着跟前的寒刀。
寒江流冷声道:“她是鲜柔王室的女人?”
那个女人下意识摇头,大声道:“不!不是!她只是我的女儿!”
她迅速翻出来怀里面的香料包,赶紧放在了地上。“放过我们,就像你说的那样。”
寒江流摇头,“我没有说过放了鲜柔王室的女人。”
那个小女孩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什么,她一脚踢到身前的女人背上。后者被她一踢,下意识弯腰。寒江流面露不豫,下一秒便被从后面翻出来的小女孩当面撒了香料。他早有防备,往后一掠。那小女孩发现自己一击不成,便冷哼一声,喊道:“你如此想要我们的香料,是为了想起什么吧。”
“让你害怕又怀念的东西。”
寒江流不动声色,他轻轻的甩了下弯刀,抖掉上面的香料。
“我不害怕任何东西。”他说。
——
“这是什么?”
崔晗在厨房收拾东西,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声传来,她转头看过去,是寒江流拿了桌上放着的糕点袋子。崔晗笑了起来,示意寒江流打开包装好的糕点,“是桂花甜糕,你很喜欢吃的。”
“是吗?”寒江流柔和的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
他从前在沙漠里面什么都吃,后来怎么会吃闻起来就这么香滋滋的东西?
寒江流有时候也觉得崔晗是不是仗着他失忆了在欺负他,编一些幌子说话。但是崔晗还真的很少提到从前的事情,还是他有时候梦到了,于是问崔晗这件事到底有没有。
他一边想着,一边打开包装的油纸,一股香甜的桂花香气从油纸间冒了出来,许多白色的甜糕方块被整齐的摆放着,上面间或撒了桂花,看起来又好看,又像是好吃的。男人下意识咽了口水,他抬起头,轻轻捏起来一块,放到了嘴里。
是甜的。
只不过,这味道相当熟悉。
崔晗正好忙完了手头的东西,她走到寒江流跟前,讶异道:“你哭什么?”
寒江流摇头,“不知道。”
“只是觉得,这个味道,好像是代表了什么东西。”
“好久没有见到的东西。”
崔晗失笑。抬手替他擦去眼角猝不及防的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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