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心里“咯噔”一下,后台正乱着,又在等候彩排,这时候让我去教导处…
“现在去吗?”他问了句,声音在嘈杂的大礼堂里显得很轻。
“是的,你没听错!就是现在。”范明远皱了下眉头,很明确地说,“去教导处,王主任在等你。”
教导处?王胖子?杨帆心里那点不妙的预感更重了。
他点点头,没再多问。在张志勇担忧又好奇的目光中,跟着范明远出了大礼堂。
教导处办公室里,暖气烧得足,空气有些燥热。
教导主任王德发同志,正陪着校长李振民和一个杨帆有些眼熟的人说话。正是上午在教室里点评过他粉笔字的那位郑处长!
见范明远带着杨帆进来,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王主任脸上堆着笑,校长李振民表情严肃中带着审视,而那位郑处长,眼神里则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和探究。
“郑处长,人带来了。”范明远简单介绍了一下杨帆,自己则走到窗边站定。
“杨帆同学,来,坐。”王主任没有了平时的严厉,难得地和颜悦色,指了指旁边一张空椅子。
杨帆没坐,只是微微躬身:“校长好,主任好,郑处长好。”姿态不卑不亢,目光平静。
“好,好。”李校长清了清嗓子,目光在杨帆那张过于沉静的脸上停留片刻,“杨帆同学,上午郑处长看过你的粉笔字,很有特点。下午又听说你在省报发表了文章,稿费…二十块?很了不起啊!”
他语气带着官方式的赞许,但眼神深处是探究。
郑处长接过话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话语却带着一定的分量:
“杨帆同学,不必紧张。我们这次来界沟师范,主要是考察一下基层师范院校的文艺人才培养情况。”
“省里啊,准备在几个地区选拔一些有潜力、有特点的文艺骨干苗子,集中到省城去,接受更好的培养,为将来充实我们的文化艺术队伍做准备。”
他话音一顿,深邃的目光地看着杨帆,“颍州地区,初步考虑的名额是两个。”
教导处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暖气片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王主任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听懂了郑处长的意思。
李校长也微微颔首,眼神里多了份期待。
郑处长看着杨帆,笑容不变,语气更加循循善诱:“上午你那手‘别具一格’的板书,也让人印象深刻。你的档案我们也简单看了,家庭情况…是有些困难?”
他点到为止,意思却再明白不过:这是个千载难逢跳出农门、改变命运的绝好机会!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杨帆脸上,等待着他惊喜、激动、甚至感恩戴德的反应。
杨帆的脸上却没什么波澜。
他沉默了几秒钟,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过的是前世在省城体制内摸爬滚打的那十多年…
是家里三个弟妹嗷嗷待哺的脸,是赵老黑响器班那五毛钱一场的“市场自由”…
还有,书包里那张省报汇款单带来的、属于他自己的“文化变现”的可能。
去省城?
进入那个体系?
意味着什么?
他太清楚了。
他抬起头,迎上郑处长期待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歉意的、极其诚恳的笑容,声音清晰而平静:
“郑处长,校长,主任,范校长,谢谢领导们的肯定和厚爱。这个机会…确实非常难得。”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语气更加恳切:
“我家里情况…确实比较特殊。父亲身子骨不好,常年吃药,底下还有三个弟弟妹妹都在念书,全靠我娘一个人撑着。”
“我哥嫂有了自己的孩子,已经和我们分开过,我现在是家里的老大…”
他微微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现在每个月学校的补贴,还有周末跟着外面响器班跑几趟活,多少能贴补点家里。”
“要是去了省城…这一走,家里就彻底断了份收入,我娘…怕是撑不住。弟弟妹妹的学费、家里的花用…实在不敢想。”
他没有直接说“不去”,但每一个字,都在陈述一个无法回避的现实:他是这个贫困家庭目前唯一能“变现”的劳动力。
文艺骨干的远大前程?
远水解不了近渴。
教导处里一片寂静。
王主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似乎没料到杨帆会搬出这个理由。
李校长眉头微蹙,看向杨帆的眼神复杂起来,有惋惜,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理解?
毕竟,他是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校长,深知农村家庭的艰难。
郑处长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一些,但并未消失,反而多了一份思索。
他仔细地看着杨帆的眼睛,似乎想分辨那里面有多少是实情,多少是推脱。
他看到的是少年眼中的无奈和责任感。
“这样啊…”郑处长沉吟了片刻,语气依然温和,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家庭困难是实际问题,组织上也要考虑。不过,杨帆同学,这个选拔的机会,对于个人发展来说,确实非常珍贵。”
“你…要不要再慎重考虑一下?和家里商量商量?也许…组织上也能想想办法,提供一些生活上的帮助?”
他还在争取。
毕竟,像杨帆这样有想法、脑子活的苗子,不多见。
杨帆抬起头,眼神无比认真:“郑处长,谢谢您的关心。我会认真考虑的。只是…家里的情况,不是一点补助就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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