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奇岩在布置完任务后,为确保观察所侧翼安全,习惯性地用望远镜扫视了一圈周边地形。
正观察到侧翼山腰时,忽然眼角闪了一下,随即目光被山坡下背阴处,一坨奇怪的金属物体的漆面反光给吸引了过去。
一调焦距,就看清了——似乎正是昨天傍晚那辆,如同“小爬虫”般引导步兵冲锋的卡洛小坦克!
它歪斜地停在一个弹坑边缘,一条履带松脱,像断掉腿的蜈蚣般扭曲在红土泥地里。
另一条履带虽然还挂在主动轮上,但明显也受损了。
引擎舱盖也被掀开,看着黑洞洞的,因为不是很远,望远镜视野里,能看到露出车体内部的部分金属结构和管路。
华奇岩心中一动,对赵川云交代两句,他自己小心地顺着山坡下去,去接近那辆小坦克,打算看看情况。
越靠近,空气中那股混合着劣质汽油、烧焦的橡胶、机油和金属灼烧后的特殊气味就越发浓烈刺鼻。
坦克车体上则布满了弹痕——机枪子弹留下的密密麻麻的凹坑和小孔,还有几处被炮弹破片或小口径炮弹给砸出的更大凹陷和撕裂口,边缘都翻卷着,油漆也到处剥落了,露出下面的金属原色和防锈底漆。
红褐色的泥土和黑色的油污,更是糊满了车体的整个下半部。
就从被弹面全部集中在车体正面,打得密密麻麻的,都是掉了漆的凹坑,就能知道,这就是昨天傍晚总攻发起时,冲上山头的那辆小爬虫。
临到接近时,华奇岩保持着战场上的警惕性,先绕着小坦克走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残敌,也没有我方尸体或重伤员,才松了口气。
他靠上去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引擎盖边缘的金属包边——还带着明显的温热!
这余温说明它熄火的时间并不长,很可能就是昨晚连冲几个山头,一直打到这里,直到进攻结束后才抛锚在这里的。
又俯身看向敞开的引擎舱,里面一片狼藉,供油管路似乎有断裂过的痕迹,还有一些零件的金属边角散落着,浓重的汽油味就是从这儿散发出来的。
“人呢?”华奇岩直起身,锁紧眉头,望向四周寂静的山坡和树林。
昨天傍晚那个……把这小爬虫开得那么疯狂的驾驶员——他脑海里闪过那头飞扬的短发——
难道受伤被后送了?
还是……
念及这里,他心中隐隐升起很大的不安和疑惑。
这辆立下战功的小爬虫,怎么就这样孤零零地扔在这里,连同它那神秘而又疯狂的驾驶员,遗弃在战场边缘?
“看什么呢!你,说你呢!”
“哪部分的?!”
一个憨不楞登的声音突地从脚底下传来,把华奇岩吓了一跳,回身就是一蹦!
立时后悔自己大意了——怎么没带把枪下来。
就见前头车身底下先露出来一个长发凌乱散落的小脑袋,接着是一身脏了吧唧的土黄军服,呲溜一下,灵动地把半个身躯从车底发射出来——第一眼看身形简直就是个半大孩子:
军装肥大,身躯瘦小,半长不短的齐耳短发散落着,还有憨不楞登的假小子声儿,躺在地下,反身扬头对着华奇岩,还一手抡一把扳手转着舞着花,另一手却举起一只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华奇岩——这不就是望远镜里那个操作卡洛小爬虫的!
华奇岩赶紧将两手举起,示意无害:
“自己人,民兵炮连的,前观,我们在山顶。”
“哦,文山那个,昨天支援我们了,我知道。”这位长头发假小子模样的坦克手将抡扳手的手臂往车头一挂,呲溜,终于把自己全部从车底下悠了出来,灰尘暴土、泥垢千秋地站起身来,手枪还对着华奇岩比划着。
华奇岩看她那虎糟糟地样子,黑亮亮的眼珠瞪得溜圆,跟要吃人似的,生怕她走了火,赶紧声明:
“你冲锋那时候就是我在前观。”
“哦!我知道,幺三师通令表扬了,前观就是你们啊?”
“是吧,差不多。”
这回战车少女笑了,露出两只小虎牙,一回手,“哐”!把扳手扔进车斗,又把手枪舞个花,“歘”!插回腰间的快套里。
“你们可帮了我大忙,这破几把玩意,根本扛不住炮弹,没你们的炮,昨晚到不了这儿!”
说着,她回身“哐”地踹了卡洛小爬虫车帮子一脚,劲儿还挺大,穿着工作鞋的小脚丫,踹得一吨半的小坦克一晃……
“秦燕,秦国的秦,燕子的燕,通政司摩托化学校的,教员。”说着话,她很随意地主动举手敬了个礼。
“华奇岩,华夏,奇怪的……岩石,我也曾是教员,步兵的。”
然后利落地还了个礼。
这回华奇岩看清楚了,这个与自己名字读音近似的,叫秦燕的坦克兵口气虎了巴腾,嗓音憨不楞登,但确实是个姑娘……
虽然满身满脸的尘土、油泥,凌乱的短发,这姑娘其实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
她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五多不到一米六,廋廋的,矮矮的,军装肥大,胸前却有些鼓鼓的,而且不同于一路的步兵干部战士的暗兜立领军服,她这身军装带着点小翻领,夹克式下摆带收腰的,大概就是专门的女兵军装了——但穿她身上,更像工作服。
然而小翻领上可是与自己一样的领章:也是一杠两火——中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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