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秦淮河畔的灯笼次第亮起。
赵伯琮最终还是迈步跟上了陈怀瑾等人。
或许是被萧烬萝那句“这位赵公子,着实无趣......”的激将,又或许......是他心底本就渴望着这样随性的邀约。
“公子......”侍卫欲言又止。
赵伯琮摆摆手,只点了两名心腹随行。
坊市间的游人已稀,老赵头的马车又载着沈江淩先行离去,倒成全了这段难得的步行时光。
陈怀瑾故意放慢脚步。
从蹴鞠场到寒江雪的这段路,恰好要穿过三条巷弄,路过两座石桥,足够酝酿一场推心置腹的谈话。
萧烬萝抱着梨花枪走在三丈开外,红缨在晚风中轻晃。
少女时不时瞥向那个锦衣少年,总觉得这人虽然金冠玉带,眉宇间却锁着化不开的郁色。
“伯琮兄似乎心中有事?”
陈怀瑾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让赵伯琮脚步一顿。
年轻的郡王望向河面,那里正倒映着临河酒家的灯火,像是碎了一池的金箔。
“陈兄看出来了?”他苦笑一声。
陈怀瑾没有接话,只是随手折了枝垂柳,在指间慢慢捻着。
他知道,有些心事就像河底的淤泥,搅得急了反而浑浊,需得等它自己慢慢沉淀。
果然,走过第二座石桥时,赵伯琮突然停步:“陈兄可知......”
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可知今日那记倒挂金钩,着实来的精彩,我好久没这般畅快......”
陈怀瑾挑眉,没想到他竟从这个话头切入。
但转念便明白过来,这位郡王是在试探,试探他值不值得托付心事。
“球场如朝堂。“陈怀瑾将柳枝投入河中,看它随波远去,“有时候明知道是越位,却不得不吹。”
赵伯琮瞳孔微缩。
这句话看似在说蹴鞠,却分明另有所指。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位八品主簿,恐怕比他想象的要敏锐得多。
“若是......”赵伯琮声音发紧,“若是有人明知越位,却偏要进球呢?”
河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两人衣袂翻飞。陈怀瑾望向远处寒江雪的灯火,轻声道:“那就要看裁判手里,拿的是《蹴鞠谱》还是《孙子兵法》了。”
这句话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赵伯琮心底的闸门。
年轻的郡王深吸一口气,终于吐露出那个压在心头多日的秘密:
“金国要我们送一位公主去和亲。”
陈怀瑾脚步猛地一顿。
史书上可没记载这一出!
他迅速在记忆中搜寻,突然想起《宋史》中那段模糊的记载——绍兴二十三年,金使来聘,索公主,朝野哗然......
“旌旗公主?”他脱口而出。
赵伯琮骇然变色:“你怎知......”随即恍然大悟,“是了,萧姑娘的梨花枪......”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涛骇浪。
这一刻,蹴鞠场上的默契突然升华成了某种更深刻的联结。
“伯琮兄打算如何应对?”陈怀瑾低声问。
年轻的郡王攥紧了拳头:“我在查当年岳元帅留下的......”
话未说完,前方突然传来萧烬萝的厉喝:“什么人!”
梨花枪的红缨在夜色中炸开一朵血花。
两名侍卫瞬间拔刀,将赵伯琮护在身后。
巷子深处,七八个黑影正无声逼近。
“这群人的狗鼻子倒灵。”陈怀瑾冷笑。
似乎从散了蹴鞠赛之后,这些人便一直都在跟着。
赵伯琮望着陈怀瑾沉静的侧脸,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轻声道:“这段路......”
“这段路刚好够说些体己话。“陈怀瑾微微一笑,“也够引蛇出洞。”
“只是不知道这又是那一拨在暗中窥探的人...!”
夜色如墨,巷弄中的灯笼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
那些黑影渐渐逼近,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萧烬萝手腕一抖,梨花枪的红缨在黑暗中绽开一抹血色,枪尖直指最先逼近的三个黑影。
“保护公子!”两名侍卫低喝一声,腰间佩刀已然出鞘,寒光在月色下泛着冷意。
陈怀瑾眯起眼睛,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来人,十几个精壮汉子,清一色皂衣短打,手中三尺长的水火棍在掌心拍得啪啪作响。
这些人行动整齐划一,分明是经过训练的府衙差役或是大户人家的护院。
“呵,好大的阵仗。”赵伯琮冷笑一声,指尖已悄然摸向袖中暗藏的匕首。
这位平日温润如玉的郡王,此刻眼中竟闪过一丝凌厉杀意。
那领头之人竟是一言不发,直接挥棍袭来!
水火棍带着破空之声,直取陈怀瑾面门。
“砰!”
萧烬萝枪出如龙,枪杆横挡,硬生生架住这记狠击。
少女柳眉倒竖,枪尖顺势一挑,在那人肩头划开一道血痕。
“找死!”她娇叱一声,梨花枪舞成一道银光,瞬间逼退三名来袭者。
两名侍卫背靠背护住赵伯琮,手中钢刀翻飞,将袭来的水火棍尽数格挡。
但对方人多势众,很快便形成合围之势。
陈怀瑾侧身避过一记横扫,心中电转:这些人训练有素却不下死手,分明是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在建康府,有这般能量又敢对朝廷命官出手的......
“李府的人?”他冷声喝问,同时一个矮身,肘击身后偷袭之人的腹部。
那领头之人动作微滞,却仍不发一言,只是攻势更急。
水火棍如雨点般落下,逼得众人连连后退。
“咔嚓——”
萧烬萝枪尖挑断一根水火棍,顺势一个回马枪,将那人钉在墙上。
少女眼中寒光乍现:“再上前一步,下一枪就是咽喉!”
就在此时,巷子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
郑铁锤如铁塔般的身影骤然出现,身后跟着七八名岳家军旧部。
原来陈怀瑾许久还未回去,郑铁锤等人担心有所意外便擅自做主再次返了回来。
“留活口!”陈怀瑾高喊。
那些黑衣人见势不妙,立即吹响哨子,十几人如潮水般退去。
郑铁锤正要追击,却被陈怀瑾拦住。
“不必了。”他弯腰拾起地上掉落的一块腰牌,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李”字,嘴角泛起冷笑,“果然是他。”
赵伯琮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袍,眼中若有所思:“建康府衙门里的人?”
“除了这条老狗,还有谁敢在这建康府对朝廷命官动手?”萧烬萝收枪而立,红缨上还沾着些许血迹。
陈怀瑾将腰牌收入袖中,望向赵伯琮:“伯琮兄可还安好?”
年轻的郡王摇摇头,突然轻笑出声:“有趣。这建康府,比临安更有意思多了。”
寒江雪的灯火已在不远处摇曳,仿佛在等待这场风波后的长谈。
陈怀瑾知道,今夜的袭击,反倒让这位郡王彻底放下了戒心。
“走吧。”他拍拍赵伯琮的肩膀,“寒江雪的新酿,正好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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