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州城低矮的土城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陈怀瑾与明虎混在稀稀拉拉等待入城的人流中,他压低了斗笠,扫视着城门处的每一个动静。
守门的金兵盘查得并不算严,但对汉人的态度依旧倨傲粗暴,推搡喝骂时有发生。
陈怀瑾的心紧绷着,既盼着能找到线索,又恐惧那线索指向最坏的结果。
顺利入城后,两人并未直奔可能关押人的兵营或官署,那样太过显眼。
明虎带着陈怀瑾拐到城门内不远的一个早点摊子。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汉,守着个热气腾腾的大锅,卖着一种粗粝的麦饼和寡淡的菜汤,主要顾客多是些底层的小吏、兵卒和脚夫。
明虎似乎与老汉相熟,要了两份饼汤,顺势搭话:“刘老爹,生意还行?今早城里好像挺热闹?”
刘老爹一边舀汤,一边唉声叹气:“热闹啥哟,还不是那些军爷折腾。
一大早,完颜小姐那队人马就风风火火回来了,闹腾得很。”
“完颜小姐?”陈怀瑾心头猛地一跳,状似随意地插话问道,“是哪位贵人?这么大阵仗。”
刘老爹瞥了他一眼,见是生面孔,有些警惕,但看他和明虎一起,还是低声道:
“还能有谁,就是咱们这泗州镇守使完颜洪烈大人的亲妹子,完颜飞花小姐呗!
性子野得很,最爱带人进山打猎,今儿个不知道又猎到什么稀罕物了,回来的时候阵仗不小,好像还捆了个人回来……”
“捆了个人?”陈怀瑾的声音下意识地绷紧了,“什么样的人?”
“隔得远,哪看得清……”刘老爹摇摇头,随即又似想起什么,“不过嘛,好像是个女的,穿着灰布衣裳,头发乱糟糟的,腿脚好像还不利索,被拖着走……啧,落到这女罗刹手里,怕是没好果子吃咯……”
他絮叨着,浑然不觉对面陈怀瑾的脸色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握着陶碗的手指因用力而发抖。
灰布衣!腿脚不利索!是阿萝!真的是她!
明虎见状,连忙在桌下踢了陈怀瑾一脚,接口道:“唉,这世道……多谢刘老爹了,我们吃好了,还得去干活。”
说着,放下几个铜钱,拉起几乎僵住的陈怀瑾迅速离开。
走到僻静处,陈怀瑾猛地一拳砸在土墙上,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与恐惧。
完颜飞花!完颜洪烈!
“陈兄弟!”明虎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凝重,“冷静!现在知道人在哪,反而是好事!”
陈怀瑾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立刻杀进镇守使府的冲动,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明虎兄,这完颜洪烈和完颜飞花,究竟是什么来头?”
明虎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完颜洪烈是金国宗室,手段厉害得很,把这泗州经营得铁桶一般。
他妹子完颜飞花,听说武艺高强,性子骄纵跋扈,最得她兄长宠爱,在这泗州地界无人敢惹。她抓了人,八成是带回镇守使府了!”
目标锁定!镇守使府!
两人绕到城西,远远便望见那处明显不同于周围低矮民居的建筑群。
高墙深院,门前矗立着狰狞的石兽,持矛挎刀的金兵守卫森严,巡逻队往来不息,气氛压抑肃杀。
他们不敢靠近,只能假意在远处街巷徘徊观察。
明虎借着与一个从府邸侧门出来采买的老仆搭讪,递过去一小块肉干,旁敲侧击。
“……是啊,小姐今早收获不小,打了头麂子,还……嘿嘿,逮了只挺烈性的‘野猫’回来,直接关后园小楼那边了……”老仆嚼着肉干,含糊地透露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后园小楼!陈怀瑾的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阿萝果然被关在那里!
然而,望着那戒备森严、如同龙潭虎穴般的府邸,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陈怀瑾。
硬闯?
无疑是自寻死路。
哪怕他身手再好上十倍,也绝无可能从这铁桶般的守卫中杀进去再救人出来。
他站在阴影里,目光死死盯着那高耸的院墙和闪烁的刀光,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焦虑、愤怒、担忧几乎要将他淹没,但残存的理智死死拉着他。
不能冲动!绝不能!
明虎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却又强迫自己保持的眼睛,低声道:“陈兄弟,此事急不得,需得从长计议,想个万全的法子混进去才行。”
陈怀瑾缓缓点头,声音沙哑而冰冷:“我知道。硬闯是下下策。我们必须想办法,摸清里面的布局、守卫换岗的规律,找到最薄弱的环节……”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镇守使府周围的环境,最终落在那些偶尔往来于侧门的杂役、菜农、送柴人身上,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或许……我们可以从这些人身上想办法。”
接下来的两日,陈怀瑾将所有焦灼死死压在心底,与明虎分头行动,围绕着那座森严的镇守使府,进行侦察。
明虎凭借猎户的敏锐和本地人的身份,探听府中仆役的闲谈、记下巡逻队的路线与换岗间隙; 陈怀瑾则藏身暗处,用远超这个时代的观察力,默默计算着每一队守卫经过的时间、记录下府邸外墙每一处可能的视觉死角与结构弱点。
他发现,每日巳时左右,会有一辆运送柴薪的骡车从西侧角门进入府中。
赶车的是个沉默寡言的老汉,守卫只是例行公事地翻看一下表层的柴捆,便挥手放行。这是一个机会!
第三日清晨,天还未亮透。
陈怀瑾换上了明虎找来的一套打着补丁、散发着汗味和柴草味的粗布衣裤,用草灰略微抹黑了脸颈,又将头发弄得散乱油腻。
“陈兄弟,当真要如此?太险了!”明虎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
“这是最快能接触到内院的方法。”陈怀瑾声音平静,“放心,我会见机行事。若午时未归,明虎兄便不必再等,速带明秀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语气决绝,不容反驳。
明虎深知劝不住,重重点头,将一把磨得锋利的短柴刀塞进他手里:“万事小心!”
陈怀瑾藏好柴刀,提前埋伏在西侧角门附近一条堆满杂物的窄巷里。
当那辆熟悉的骡车吱吱呀呀驶近时,他悄无声息地接近,趁那赶车老汉低头点烟袋的功夫,闪电般出手,一棍打在了老汉的脖颈处,没办法只能委屈这老汉了。
老汉哼都未哼一声,便软软歪倒。
陈怀瑾迅速将其拖入杂物堆后掩藏,自己压低斗笠,坐上车辕,挥起鞭子,驱车走向角门。
“老胡头,今儿个咋晚了些?”守门的金兵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并未多看。
陈怀瑾含糊地“唔”了一声,粗着嗓子低低回了句:“路…路滑。”同时将早已准备好的几文铜钱悄悄塞了过去。
那兵卒掂了掂铜钱,咧嘴一笑,随意扒拉了一下表层的柴捆,便不耐烦地挥手:“快进去快进去!别挡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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