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室的甬道中阴冷潮湿,一股难闻的味道混合着尘土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身后火光摇曳,将远处的岩壁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周遭的石壁上,如同鬼魅起舞。
陈怀瑾根本来不及细想,电光石火间,几道黑影已如鬼魅般扑至身前!
劲风袭面,带着浓浓的杀意。
若非萧烬萝反应极快,她常年习武的身体早已养成本能,几乎在对方动的刹那,梨花枪已格挡在前。
“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硬生生架住了劈砍而来的森冷刀锋
两人恐怕一个照面就要被这群行事狠辣、训练有素的皇城司察事卒给拿下。
对方攻势被阻,却毫不停滞,第二波攻击瞬息即至,动作整齐划一,透着常年厮杀般的冷酷效率,显然是要不留活口。
危急关头,陈怀瑾顾不得再隐藏身份,深吸一口甬道中污浊的空气,在黑暗中猛地大喝一声,声音在逼仄的空间内回荡:“住手!我乃皇城司副使陈怀瑾!”
这一声喊,果然奏效。
那几名如影随形、攻势凌厉的察事卒动作明显一滞,虽未立刻收刀后退,但那股不死不休的狠厉杀气却为之一敛。
他们依旧保持着攻击姿态,沉默地隐在暗处,目光如刀,透过昏暗的光线死死锁定陈怀瑾二人,等待进一步的指令。
就在这时,从耳室另一侧的狭窄甬道里,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伴随着火折子被擦亮的“噗嗤”轻响,一团稳定得异乎寻常的光晕逐渐靠近,驱散了那片区域的黑暗。
两个人影在火光映照下显露出来。
为首之人,正是当初在张祁府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皇城司老资格,陈怀瑾对这人还稍有些印象,大家都唤他老吴头。
此人大约五十上下年纪,面皮白净得有些反常,几乎不见胡茬,声音带着一种宦官特有的尖细低沉,眼神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显然是听到了陈怀瑾方才的喊话,这才不慌不忙地现身。
陈怀瑾不敢怠慢,立刻从怀中掏出那面代表他皇城司副使身份的令牌,高高举起,让令牌在跳动的火光下清晰可见。
周遭那几名如同蛰伏猎豹般的察事卒,目光扫过令牌,这才彻底收敛了杀气,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重新融入周围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兵刃冷意。
陈怀瑾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自己手里的这块令牌尚且管用,在这些真正的皇城司嫡系面前,还能暂时压得住场面,赢得一丝喘息之机,至少眼下看来是没有立即的危险了。
但他紧绷的神经并未完全放松。
他深知,自己这个副使头衔更多是继承的虚职,用于便宜行事,
真正能如臂使指调动这些底层察事卒的,恐怕还是眼前这个看不透深浅的老吴头,以及那位一直负责对接的老刘头。
皇城司内部盘根错节,水极深,张祁信任自己,不代表他手下这些常年行走于黑暗中的察事卒也会买账。
他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惕,同时极轻微地向身后的萧烬萝打了个手势。
萧烬萝会意,握枪的手指稍稍收紧,身形微调,保持着一种既能瞬间爆发又能严密守护陈怀瑾的姿态,那双英气的眸子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每一个黑暗的角落,不敢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的动静。
眼下双方的信任值并不高。
那老吴头见到令牌,白净的脸上肌肉似乎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随即上前几步,用一种听不出喜怒的尖细嗓音,朝着陈怀瑾拱了拱手,
姿态算是做到了礼数,但那份恭敬里却透着一股子疏离和审视:“不知是陈副使驾到,手下弟兄们鲁莽,惊扰了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他说话慢条斯理,每个字都像是掂量过才吐出来。
陈怀瑾顺势将令牌收回怀中,目光平静地看向老吴头,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吴管事不必多礼。只是,你们为何会在此处?还与我等发生了误会?”
老吴头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问,略作沉吟,便用他那特有的尖细嗓音回答道:
“回禀陈副使,此事说来话长。
我等奉命暗中潜伏在岁贡漕船内,却没曾想遭到金军,然后一路退守便来到了此处地下工室中。
不料这地下结构复杂异常,与一伙身份不明之人遭遇,发生了些冲突,混乱中走散了。”
他语速平稳,将一场显然激烈的遭遇战轻描淡写地说成“发生了些冲突”,至于对方是谁,冲突细节,一概模糊带过。
陈怀瑾听完,面上只是点了点头,温言安抚道:“原来如此,人没事就好。”
但他心中疑窦更甚。
这老吴头的话,七分真里掺着三分假,至少在那芦苇荡入口处发现的那几具刚死不久、明显是皇城司装扮的尸体,他就只字未提。
而且,陈怀瑾目光锐利地注意到,老吴头身后那几名沉默的察事卒,虽然站得笔直,但衣角袖口处隐约可见深色污渍,
似是干涸的血迹,呼吸也比常人更为粗重几分,分明是经历过一番激烈搏杀后的状态。
他只是故作不知,没有点破。
那老吴头也是老江湖,回答完陈怀瑾的问题,话锋一转,便开始迂回地打探:“陈副使怎会突然驾临这凶险之地?可是上面有何新的指令?”
他那双看细长微眯的双眼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光芒。
陈怀瑾心中冷笑,知道对方是想摸清自己的底细和此行的真实目的。
他略一思忖,便故意透露出一个信息:“指令倒无新的。只是普安郡王已安然返回建康府调兵,我等先行一步下来探查,以免贼人闻风遁逃。”
他说话时,目光紧紧锁定老吴头的脸。
果然,在听到“普安郡王已返回建康府调兵”这句话时,老吴头那白净的面皮上,眼角几不可察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一抹极其隐晦、却冰冷刺骨的厉色在他眼底一闪而逝,虽然快得如同错觉,但仍被全神贯注的陈怀瑾清晰地捕捉到了。
地窖中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滴水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汹涌,信任的裂缝已然无声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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