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瑾一行人踏着湿漉漉的芦苇滩,深一脚浅一脚地逼近江心岛。
此时日头高斜,岛上林木葱郁,鸟鸣清越,本是一处闲适雅致的所在,可眼下谁也无心赏景。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警惕,寸寸扫过树丛岩隙——牛再兴那一伙人断不可能凭空消失,定然藏匿于此岛某处。
陈怀瑾一面指挥众人分散搜寻,一面在心底快速梳理着千头万绪。
眼下宋金对峙,这江心岛位置微妙,恰贴近金军实际掌控的水域。
牛再兴不惜劫持岁贡,将众人引至此地,究竟所图为何?
正思忖间,萧烬萝悄步凑近。
她手握梨花枪,眸光清亮,警惕地扫视四周,压低声音问:“姐夫,可是想通了什么关节?”
陈怀瑾缓缓摇头,目光仍凝滞在远处芦苇荡的摇曳之中:“我只是觉得,那些突然出现的金兵船,蹊跷得很。”
他稍作停顿,声线压得更低,“再者,牛再兴借我之手,将他的人安插入岁贡漕船……这究竟是不是他早已布下的一步暗棋?”
他越说,眉峰蹙得越紧:“眼下种种,皆不合常理。
金兵为何要劫自己的岁贡?
船上厮杀过后,尸首皆为张俊麾下兵士,而牛再兴、韩八卦乃至皇城司察事卒却齐齐失踪……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萧烬萝闻言,沉吟片刻,忽道:“姐夫可记得?
昔年岳元帅攻打邓州,金兵据城死守,久攻不下。
岳云将军便曾遣死士扮作金兵援军,诱敌出城,方得大破。”她语气笃定,“兵不厌诈。姐夫所疑,未必没有道理。”
陈怀瑾眸中精光一闪,击掌道:“不错!若依此想,那金兵夺贡的荒唐便也说得通了——这本就不是真正的金兵!”
他语速渐快,思路愈清,“这些岁贡本就是献给金国的,金人何必多此一举,派兵来抢?如此儿戏,绝非金军作风。”
一念通,百念通。
陈怀瑾负手踱步,续道:“倘若劫船者非金人,那便极可能是牛再兴与韩八卦等人联手做局!
韩家军与岳家军旧部本就同气连枝,若有共同图谋,联手亦在情理之中。
混入漕船的牛再兴部众、暗中潜伏的韩八卦人马,乃至皇城司的察事卒……这三方人马,或许早已暗中达成了某种默契。”
他蓦然抬头,望向岛屿深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们刻意制造混乱,假借金兵之名劫船,又将所有线索引向此岛……恐怕,真正的秘密,就藏在这江心岛之上。”
此时陈怀瑾等人已深入江心岛腹地,放眼望去,岛心处竟生着一片极茂密的林子,枝叶遮天蔽日,一踏入便觉光线骤暗,寒气侵衣。
为防有变,陈怀瑾命众人两人一组,稍散开来,呈扇形缓步向外推进,细细搜索。
这小岛面积本就不大,他带来的十余人不多时便能摸清四周状况。
赵伯琮已返回建康调兵,陈怀瑾此刻只需在援军赶来之前查明此地虚实即可。
眼下牛再兴那边有韩八卦与皇城司的老周策应,算是自己人,唯一摸不清的,只有牛再兴的真正意图。
但就眼下看来,至少暂无大险。
陈怀瑾与萧烬萝合为一组,被郑铁锤带人护在中央。
众人一路穿林拨叶,步步为营,几乎将整片密林翻查了一遍。
可令人诧异的是,林中非但不见人影,甚至连有人来过的痕迹都丝毫没有——没有踩实的路径,没有折断的枝条,更没有半点烟火气。
这结果着实出乎陈怀瑾的意料。
不多时,郑铁锤那组人也靠拢过来,他抹了把额间的细汗,瓮声禀道:“大人,这地方邪门得很,别说人,连只野兔山鼠都见不着!”
整座林子除了树,还是树,寂静得令人心头发毛。
如此诡谲的情形,令陈怀瑾不由得凝神静思。
他蹙眉抬眼,望向林外那圈在风中簌簌摇动的芦苇荡,心中蓦地一跳——
人若不在此处,难不成……竟藏在芦苇丛中?
陈怀瑾心中念头转动,正要带着众人重返芦苇圈中细查,萧烬萝却忽然“咦”了一声,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姐夫,你看那儿!”她声音不高,却带着明显的警觉,手指径直指向密林深处某处。
众人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只见林木葱茏间,隐约可见几株树木矗立。
初看之下,与周边环境并无二致,但经萧烬萝这么一指,陈怀瑾凝神细观,才发觉那几株树的树种确实与周遭不同——并非江南常见的樟、榆之类,而是枝干更加虬结、叶色深郁的异种。
更令人心生疑窦的是,那几株树的分布位置也颇为蹊跷。
它们看似随意散布,实则暗合某种规律,彼此呼应,绝不似天然生成,倒像是精通堪舆之人刻意栽种,形成了某种不易察觉的阵势。
“走,近前瞧瞧。”陈怀瑾压下心头泛起的一丝异样感,率先迈步走去。
郑铁锤等人立刻握紧了随身兵刃,左右护持,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越发寂静的林地。
来到近前,越发觉得这几棵树不同寻常。尤其是居中的那一棵,格外高大粗壮,树冠如盖,枝杈横生,仿佛已在此地生长了百年之久,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老与阴郁。
陈怀瑾绕着这棵中心树缓步走了一圈,又退开几步,眯起眼打量着它与周围几株树的位置关系,心中蓦地一动——此树所在,恰是这片林间空地的中心点。
树下堆积着厚厚的枯枝败叶,踩上去绵软而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属于腐殖质的特殊气息,湿冷之感较他处尤为明显,丝丝缕缕地贴着人的皮肤往里钻。
郑铁锤在一旁瓮声瓮气地感慨道:“这树长得可真够旺的,瞅着比边上的粗壮好几圈,倒像是……像是专门有人伺候着长起来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怀瑾闻言,目光倏地凝在那中心树的树干之上。
他缓缓蹲下身,随手拾起一片落在脚边的枯叶。那叶子颜色深褐,脉络却仍清晰,触手冰凉且韧性异常,与他常见的树种截然不同。
一阵微风吹过,树影摇曳,四周光线似乎都随之暗了几分。
那股子没来由的阴冷气息愈发浓重,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来,竟让人从脊梁骨里升起一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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