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淮桥码头霎时间乱作一团,人喊马嘶,原本肃整有序的场面荡然无存。
漕船异动,岸上惊变,几乎同时发生,分明是经过精心算计的歹毒局套!
陈怀瑾心头一凛,暗叫不好。
他目光微眯,已瞧出那突遭的混乱中,十数条矫健异常的人影正逆着奔逃的人群,直扑向正指挥若定的普安郡王赵伯琮!
“护驾!”陈怀瑾疾喝一声,反应极快,立时示意身旁的郑铁锤与萧烬萝上前策应。
郑铁锤怒吼一声,如半截铁塔般拔出腰间短柄铁锤,便要冲入战团。
萧烬萝却犹豫了刹那。她秀眉紧蹙,俏脸含霜,手中那杆烟雨梨花枪虽已嗡鸣作响,脚步却钉在原地未动。
上一次姐夫在她眼皮底下被高月娘那伙人设计掳走的教训,至今想来仍让她心有余悸,脊背发凉。
此刻若所有人都去护卫郡王,姐夫身边空虚,万一……
就在她迟疑的瞬息之间,局面已愈发凶险。
赵伯琮身旁虽有韩家军旧部组成的亲卫拼死抵挡,但此番来袭者绝非寻常刺客,个个悍勇无比,出手狠辣刁钻,
显然是军中好手,且人数众多,目标极其明确——就是要取赵伯琮性命!
押送官宋龙与萧烬萝的舅舅安抚使王仁,皆是行伍出身,久经沙场,虽惊不乱。
二人几乎同时暴喝,声如炸雷,奋力格开刺到身前的兵刃,指挥着周遭慌乱失措的兵卫结阵自保,并向郡王赵伯琮所在艰难靠拢。
刀剑碰撞之声、惨叫声、呵斥声顿时响成一片。
萧烬萝银牙一咬,终究未能挪步。
她手腕一抖,梨花枪绽出数朵凌厉的枪花,“嗤嗤”破空,将几个试图趁乱靠近陈怀瑾的宵小之辈逼退,娇躯一旋,将自己牢牢护在陈怀瑾身前,扫视着周遭任何一丝异动。
陈怀瑾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焦灼。
他深知此刻绝非意气用事之时,赵伯琮那边虽有险情,但毕竟有王仁、宋龙等将领和众多亲卫拼死护持,一时半刻应无性命之虞。
反倒是自己这文官身份,若暴露在明处,才是真正的险地。
他借着萧烬萝的掩护,迅速退至一辆倾倒的板车之后,目光飞快地扫过战场。
这一细看,顿时让他发现了蹊跷——那些猛攻郡王仪仗、身着宋军服饰的刺客,其搏杀招式与进攻阵型,隐隐透着一股漠北的彪悍之气,与宋军路数迥异。
一旁的萧烬萝凝神观察片刻,突然低声急道:“姐夫,看他们的步战配合和劈砍手法……像是金人假冒的!”
陈怀瑾闻言,脑中如电光石火般一闪,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只怕今日这岁贡交接,从头至尾便是个引君入瓮的陷阱!”
他心念急转,若真是金人策划,其图谋绝不仅仅是刺杀一位郡王那么简单!
他抬眼望向江心,更是心头一沉。
只见方才那艘突然失控的岁贡漕船正在江心打转,而其周围,不知何时竟出现了数艘形制古怪的快船,与护航的宋军水师战船缠斗在一起,箭矢往来,杀声隐约可闻。
金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战船潜入内河,直抵建康府眼皮底下,这简直骇人听闻!
“金贼如何能至此?!”陈怀瑾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顶门。
若岁贡漕船被劫,郡王遇刺,这两桩惊天大事同时发生,莫说他这建康府主簿,便是整个江南官场,都要迎来一场天塌地陷的震动!
情势危急,刻不容缓。
指望城郊驻扎的大军赶来已是远水难救近火,眼下唯一能快速调动、且有足够力量扭转乾坤的,唯有驻扎于城内、护卫行宫的建康都统司诸军!
思虑及此,陈怀瑾再无犹豫。
他迅速从怀中摸出一枚温热的令牌——那是赵伯琮此前赠予他,以备不时之需的信物,
沉声对身前全神戒备的萧烬萝道:“阿萝!速持此令牌,赶往行宫都统司大营,亮明身份,调兵前来救援!要快!”
萧烬萝接过令牌,入手沉甸甸。
她看了一眼混乱的码头,又看向面色凝重的陈怀瑾,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她深知自己离去后姐夫身旁几无防护,但军情如火,调兵之事关乎全局胜败乃至郡王生死……
“快去!”陈怀瑾低声催促,眼神坚定不容置疑。
萧烬萝不再犹豫,重重点头,将令牌紧紧攥入掌心:“姐夫,你千万小心!”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闪,几个起落便避开混乱的战团,迅捷无比地朝着城内行宫方向疾掠而去。
陈怀瑾目送她身影消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将身形更隐蔽地藏于残车之后。
眼下敌友不明,局势混沌,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唯有静观其变,暗中寻找破局之机,方是上策。
他屏息凝神,目光再次投向那厮杀正酣的混乱中心,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绍兴和议之后,宋金之间已太平十数载,虽边境小摩擦时有发生,可明面上到底再未动过干戈。
眼下又到岁贡之期,这批自临安出发、满载银绢的漕船,本就是送往金国之物。
按常理推断,金人断无出手抢夺之理——难不成抢完之后,再扭头向大宋讨要一道?
天下岂有如此荒唐之事。
可偏偏,江心之上,竟真杀出了一支金兵船队!
原本护送漕船的宋军兵船列阵江心,将两艘岁贡大船护在中央,可谓戒备森严。
可谁能料到,转眼之间形势陡变!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金人战船迅疾如狼,从外侧反包而来,箭如飞蝗、火矢破空,不过片刻功夫,宋军船队竟已阵脚大乱,几乎无力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江面之上,杀声震天,水花混着血沫四处飞溅。
眼瞧着那两艘吃水极深的岁贡漕船,已如困兽一般,被金人船队步步紧逼,情势岌岌可危。
那漕船之上,并非毫无准备。
牛再兴所率的精锐、皇城司埋伏的察事卒,乃至韩家军旧部的好手,皆潜伏其中。
可终究敌众我寡、猝不及防,仓促之间难以结成有效阵势,被金兵登船强攻,节节败退,眼看便要失守。
而更危急的是,岸上同样并不太平。
原本肃静的码头之外,竟也不知何时混入了金人埋伏,此刻纷纷暴起发难,箭矢自暗处射来,一时之间,岸上宋军亦自顾不暇。
赵伯琮虽身边仍有亲卫拼死护持,却也被逼得寸步难行,只能据险而守,再难分兵救援江心。
萧烬萝早已领命,单骑突围,疾驰往城外行宫调兵。
可这一去一回,山高水远,何时能返,犹未可知。
江水呜咽,火光映天,陈怀瑾目光死死锁住江心那两艘即将陷落的漕船。
眼下之局,内外受敌、援兵难期,该如何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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