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落雨了,宋锦倚在内狱的栅栏侧,望着那枯墙,蓦然回首,仿佛看到一人站在栅栏外,着一身黑色劲装,提了她最爱的糖炒栗子,眉眼含笑,盈盈注视着她。
宋锦张了张口,可那个名字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已然记不得孟长歌长什么样了,恨长生是个狠毒又仁慈的禁术,让她看着身侧一个个人离开,又在流光漫溯中剥夺了她的记忆,铺开那尘封的忆书,她恍若还是那个娇性的公主。
恒文帝十年,恒都城外。
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戴着斗笠,背着厚重的木箱子,她抬头望着恒都城墙上用石刻的恒都二字,身侧的小童念念叨叨的,堆着笑说道:“闻人姑娘,可算是到这劳什子恒都了。”
“话多。”闻人绝轻轻呵斥。
小童撇撇嘴,正欲再言,见闻人绝阔步而入,忙慌张跟了上去:“姑娘等等我!等等我啊!这地儿若是有人贩子,这世间就少了我这么可爱的人儿了!”
闻言,小童周侧的人忍俊不禁,闻人绝扶额,只得转身扯着那小童,面色铁青地拽着他离开了人群。
“你再闹我就把你丢出去!”闻人绝板着脸。
小童挠了挠后脑勺,耸了耸肩,见闻人绝转身,忙向她吐了粉嫩的舌头,而后才蹦蹦跳跳跟上。
顾百锦是在皇宫里看到闻人绝的,她摇着扇子,靠在亭柱上,正叹着下火天,就被宫里的姑姑揪去了凤鸾殿。
“姑姑姑姑,母后叫我干嘛啊!”顾百锦在嬷嬷身后不停唤着,颇为好奇。
姑姑只是笑:“长公主你待会便知道了。”
“可我实在是不想去母后殿里,既然没什么大事,小欢咱们去玩去。”顾百锦转头笑拉着身侧宫女的胳膊,朝她挤眉弄眼的,又努努嘴,指了御花园一小道处。
宫女意会,忙疾步前去,伴在姑姑侧,与她闲扯宫中近日趣事,姑姑果真来了精神,眉开眼笑的,絮絮叨叨半晌,顾百锦见此,转身溜入花木间,顺着那鹅卵石道上,边回头边匆匆跑着。
“哎呦!谁撞我!”一个大力,顾百锦摔了一跤,她抬眸微怒,便看到一双如玉骨般的柔荑伸在她眼前,还未等她反应,一道清冷如冰的声音缓缓砸在她耳畔。
“抱歉,奴婢有罪,失误撞了公主,公主没事吧?”
见那人身着鹅黄色宫衫,貌似泼墨美画,长眸沉若静水,顾百锦当即转怒为笑,一手缠住那人微凉的指,借力而起,又看了看她身侧扎着双髻的小童,长睫眨啊眨,才道:
“没事没事,你是新进的宫女?长得怪清秀的。”
闻人绝笑了笑:“倒也不是,我是宫外来的,来宫中给百锦公主作画像。”
顾百锦身体微僵,双眸游离,忽而大笑一手拍到闻人绝肩膀上,眸顿然灿若明星:“哈哈,原来你就是父皇从民间请来的画师啊,我姐姐早就过去了,你赶紧去吧。”
闻人绝看了她一眼,淡然说道:“长公主,别闹了。”
顾百锦:……
“你叫谁呢?”顾百锦忙侧头望向四周,作困惑状,偷偷瞄了一眼闻人绝,趁着闻人绝不注意,忙要溜走。
那女小童却手横着抬起,挡住顾百锦,脆生生道:“长公主,你可别跑了,我们就是来抓你的,皇后娘娘知道姑姑叫不来你,便让我们来守在这里等候着公主。”
“我不想去僵坐在那,上次我在案后那画师让我干坐了四个时辰,饿得我前胸贴后背,站起来时差点给那画师行了跪拜之礼,你是个姑娘,会惜命的,我就先行一步了。”顾百锦苦了脸,扯着闻人绝的袖子就是哭诉,见闻人绝和小童面色微微有动容,正欲走,却还是被拉住了。
“本公主让你放手!我要去爬树抓鱼放风筝!”顾百锦极为抗议,转头看到一华丽宫装女子执扇而立,耷拉着脑袋,乍然没了活气。
顾百锦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低声唤了一声:“母后。”
“柳安,你怎得还是这般任性,我听闻闻人姑娘是个画技高超的,不会让你受那些苦。”皇后拧眉呵斥。
顾百锦忙如鸡啄米般地点头,敷衍道:“嗯嗯嗯,母后你说得都对,那咱们赶紧去吧!”
皇后闻言轻笑,叹然,只见闻人绝和小童微微朝她行了宫礼。
“闻人画师多礼了,本宫这公主娇性惯了,还请闻人画师多多见谅。”
“公主是率真性子,这性子是最好不过的。”闻人绝看着垂头丧气的顾百锦,唇间浮起一抹浅笑,随即跟在皇后等人身后,步履款款,未久便行至凤鸾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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