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幕上挂了许些星儿,雾银的月光乍泄,罩在烛火通明的大殿上,几位未及冠的皇子跪在软垫上,他们浑身缟素,眉目染了些倦意,偶尔有人垂泪。
灵堂在殿上大摆,上竖挂着韩王沈少亦的人像,紫棺横在殿中,斗大的白烛一点一点燃着烛泪,有砖石声起,众人身起,而从一帷帘中,一冷烟晕了开来,未久,数人群群倒下,宋锦从帷帘后行了出来,一手搭在棺盖上,用力推开,低手一把抓上那人的头骨,皱眉,随即转身合上了棺盖,又隐去了身子。
宋锦从殿后门行了出来,对着杵在那沈问卿摇了摇头:“不是。”
“你说韩王还在宛都吗?”沈问卿蹙眉。
宋锦道:“想来是不在了,不过若韩王活着自是最好的,怎得都是一条命,远离宛都是非,寻个僻静的地儿安生下来,可我怕他再回宛都,生出一番风波来。”
“罢了,活着便好。”沈问卿叹然。
二人懒懒在宫内行着,宋锦指尖搭着的白灯笼在寒风中微微晃着,生出一股凄寒的气来,此时不飘雪了,脚下的雪却仍是一摞一摞的,宋锦低眉细揪着袖间的线头,忽得,一声惨烈的惊叫声从一宫传了出来,乍然令人一顿。
“那是我母妃殿里!”沈问卿乍然变了脸色。
二人匆匆朝着那个方向奔去,待宋锦二人至时,宫内的宫女惊慌奔了出来,一把抓住宋锦的袖子,指着殿内,失措中咬错了舌尖。
“皇后皇后来了!”
宋锦一愣,阔步行了进去,但见厢房中一人横躺在松软的绒毯上,金丝勾勒的绣衣大铺开,凌乱而不堪,再往上看去,那人瞳孔几乎从眼眶里瞪了出来,面容狰狞,哪里还有常时的仪态,从窗柩传来的寒风呼呼吹着,蓦然吹灭了案上和灯笼的烛火,唰得让人从头顶冻到了脚尖上。
容妃居然是活生生被吓死的!
宋锦转头看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沈问卿,脸煞白煞白的,也跪了下来。
“母妃。”沈问卿眼眶只觉得涩涩的。
他跪行了几步,俯下身去,替那人捻好衣衫,他指尖颤得很,好半晌才扣上扣子,呼啸的北风刷啦将窗柩一下子刮了下来,直逼向沈问卿的肩臂,他却纹丝不动。
有几个胆大的太监走了进来,一见地上的容妃,咚咚跪在地上,沈问卿淡淡转了头,吩咐道:“你们去唤父皇来。”
“喏。”
听闻此言,几个太监惶惶退了下去,沈问卿垂首紧攥住拳头,殷红的血从他指甲缝点点落在了白绒毯上。
“锦锦,帮我拦住进来的人。”沈问卿从喉间挤出了沙哑难听的声音,他一拳捶在了毯上,合了眸子猛吸一口气,顿然又张开了眸子。
“我要亲自验尸。”他如是说道。
宋锦闷嗯了一声,起身行了出去,合上了门,殿外头跪了一排又一排的宫女太监,想来也是知晓了这事,炭火都被适才殿门开时闯进来的寒风拍灭了,也无人敢去点,宋锦抬眼看去,夜幕中不知何时又飘了雪,像是巴掌大的雪片儿,她活了五百年,都不曾看到这般奇景。
这一年,有多少人去了黄泉路呢?
宋锦微颤着手指,发觉她数不清,她长睫瑟瑟抖着,恨不得将浑身都捂得热乎起来,可入指时是比那寒雪都寒凉的尸意。
报应吗?
宋锦想,被诅咒的日子早不知晃悠在了何方,它沉沉在昏暗的书卷上点缀着墨迹,不去翻便什么都不知晓,可她依稀记得那女子诅咒她的话,如山寺里清晨轰轰响的钟声在她耳畔一声一声震着,刺穿她的耳郭直撞入了心肺。
“我要你看所有人死!长生?真以为长生挺好?可它偏生是最阴毒的诅咒,一个在世间行走的尸体,入不了轮回,比千年的古董还要腐朽和脏烂,你是那个皇帝的嫡女,他受不到的,那由你来受。”
“皇上驾到!”
一声突然而至,让宋锦神魂归位,而在殿内的沈问卿一步一步出来,同那群人匍匐在地。
“参见皇上。”
“容妃如何了?”宛清帝忙问道。
沈问卿垂眸:“母妃走了,还望父皇节哀。”
“怎得一回事?”宛清帝眉头大皱。
有一宫女惊叫起来,刺耳而惊恐的声响彻在大殿里。
“是皇后!是皇后娘娘回来了!”
沈问卿和宋锦二人神色都不大好看。
皇后?
皇后能将容妃吓死,莫不是说是容妃杀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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