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画皮师 第一章 春风拂槛露华浓

大宛清和十五年，宿城春雨正好。

安华长街间行人神色匆匆，入眼处雨滴轻敲窗边竹帘，宋锦一手执书卷，轻倚在窗前，将那满城风雨收敛于眸底。

檐顶雨滴答滴答声传来，似是断了线的珍珠仓皇坠下。

她突然心生烦躁。

门外忽起渐渐步声，有人隔着珠帘微微行一礼，方站起恭敬而道：“宋姑娘，来客了。”

“求何物？”

“是邻家的小娘子，说是求一张美人丽貌，还请姑娘移步。”

听闻此言，宋锦对书蓦地失了兴趣，抬手挥袖而出，那珠影间错乱而晃，显出女子容貌，那三千墨发仅用一支珠玉金步摇束起，流目婉转间盈盈动人，那肤色白皙，脸蛋儿嫩得能掐出水来，一身鹅黄襦裙包裹着她纤瘦的身姿。

即便不是初次见阁主风姿，清欢也为此惊艳一番，却也不敢耽误转身引着宋锦下楼。

阁楼经年累月未曾修缮，一踩上去便是咯吱咯吱的声响，未久，宋锦便在楼下正厅间见到了邻家小娘子。

分明是乌发垂身，却面带枯黄之色，像极了被寒风鞭笞的落叶，渐渐亡矣。

邻家娘子见宋锦清欢二人出现，忙揪住宋锦上袖边，话未开口泪已落下，哭泣到不能自己，宋锦微微斜眼扫过清欢，清欢立即意会，从袖口抽出一绣帕递给小娘子。

“锦锦，你可得……助我，也只有你……能帮我了。”小娘子拿着绣帕胡乱地抹着脸，声音梗塞地吐出字眼，好半会才止住泪水，她捏着手帕有些拘谨，在清欢的扶持下才坐在了厅里两旁红木椅上。

“婉儿，你与我相识八载之久，也知晓这换皮之术的后果如何，若是你真当想明白了，我会助你。”宋锦神色严肃。

“我懂。”婉儿固执而又倔强地点点头。

宋锦嘘吁一番，又道：“既然如此，你喜于清雅如仙之貌，还是艳流风华之貌？”

“我……”婉儿踌躇不决，忽抬眼瞥着宋锦，颇显纠结，却转眼间眸光闪过坚定，“我要与你一样的容貌如何？”

怕宋锦不能清楚会意，她再补充道：“与你样貌相同的。”

楼阁内霎时间寂寥无声，清晰可听见那后院处雨打落叶子的声音。

滴答——滴答——

那声苍远，又近若耳畔，让人惶恐不安。

半晌，宋锦才言：“好。”

“姑娘你……”清欢一急正欲阻拦宋锦，却换得她一冷冷淡淡的眼神才恨恨站定不再言语。

“随我来吧。”

婉儿一听这话心生欣喜，紧随在宋锦身后停在了楼阁角落一扇小门前，那门常年未开，小锁布满灰尘，待宋锦缓缓拭去那脏物，这才得以进入。

门内视野顿然开阔起来，木架上尽是类似于酒瓶罐子的物什，闻着香味馥郁，婉儿好奇之余探了脑袋看进去，便吓得脸色哗得白了。

“锦锦，你这怎么都是人的脸皮啊？看着吓人得很。”婉儿嘀嘀咕咕地贴在宋锦身边，不再去看那些令人恐惧的人皮。

宋锦从木架间抽出一细刀来，银光乍现而过，那指尖一滴红艳的血珠儿冒了出来，她面色毫无变化，抬手将血珠儿抹在脸庞边缘，片刻，那一张人皮脱落在她手掌心。

“锦锦，你你你！”婉儿吓得捂住了双眼，不敢去瞧宋锦的脸，唯恐瞥见骇人的场面。

“躺在榻上即可。”宋锦恍若不曾看到她惊惶神色，抬手失神摸着多年未见天日的脸，神魂飘离。

待婉儿小心翼翼躺在榻上后，她才回神燃起一秘制安神香，从木架寻了一瓶药罐，用棉花蘸着药一一抹在婉儿的脸上。

安神香烟袅袅而起，清冷的菩提花味萦绕在婉儿的鼻尖，她昏昏欲睡，本该害怕，却不知为何心神渐渐安定，几欲差点睡了过去。

估摸着半柱香过去，她忽然惊醒，却发觉自己身置在浴桶之中，那水光泛着淡红之色，她抬手想要舒展一下身体，被胳膊那细嫩光滑的触感给惊讶到了。

“锦锦！”她唤道。

黄桃木制的山青墨四条屏处人影显出，宋锦背着屏风，低眸望着手腕处那飞速愈合的刀痕，不咸不淡地说道：“如今你容颜已变，即刻回去为好，还有，记得到时候付报酬。”

婉儿正欲再开口，那人影褪去，已然是不在了。

她只好一人站起，从桶边小凳上拿起衣衫，换好后匆匆离开了云裳后阁。

丝毫未曾发现二楼有两人在窗口盯着她。

“姑娘，你怎么能轻易答应她？”清欢愤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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