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千户在亲兵的搀扶下,强撑着巡视城防,每走过一段城墙,他的脸色便凝重一分。
这一战,云崖卫所伤亡近三成,征调的乡勇伤亡更重。
若非徐家父子殊死搏杀,若非那神秘强者惊走屠万海,此刻云崖县早已化为焦土。
“大人,伤亡初步清点完毕…”陈副千户拖着一条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走来,声音沙哑干涩,递上一卷染血的文书。
左千户没有接,只是摆了摆手,目光投向城内临时征用作医馆的几处大院,那里人影攒动,郎中和妇女们忙碌穿梭。
“抚恤…加倍。所有战死者的家眷,卫所养其老,育其幼。伤者,全力救治,不惜代价。”左千户的声音沉重,每一个字都像砸在青石板上。
“可是大人,库府…”陈副千户面露难色。
“没有可是!”左千户猛地转头,眼中布满血丝,语气斩钉截铁,“钱不够,我去求周县令,我去州府讨!粮不够,我带头节食!这些儿郎用命守住了云崖县,就不能让他们流血又流泪!去办!”
“是!”陈副千户胸膛一挺,不再多言,转身踉跄着去执行命令。
左千户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转向不远处。
徐长河拒绝了立刻去医治,只是让郎中简单处理了最严重的伤口,便坚持守在昏迷的徐青石身旁。他坐在一段破损的垛口下,脊梁依旧挺得笔直,那柄无光战刀就横在膝上,染血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目光则一瞬不瞬地盯着躺在临时担架上的儿子。
王柱子、李铁头等一众清河卫核心骨干,也大多带伤,却无人离去,沉默地围在四周。他们身上那股百战余生的悍勇之气尚未散去,与周围卫所军士的气质格格不入,引得旁人既敬且畏。
左千户缓缓走过去,挥退了亲兵,独自来到徐长河面前。
“徐里正,”他开口,声音放缓了许多,“令郎情况如何?”
徐长河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却依旧沉静:“力竭,脏腑有震荡,但性命无碍,体内似有力量自行修复。多谢左大人关心。”
左千户点点头,沉默了片刻,看着徐长河身上那狰狞的伤口和几乎被血染透的衣甲,沉声道:“今日若无徐里正与令郎,云崖县已不复存在。左某…代全城百姓,谢过徐家高义!”说着,他竟抱拳,对着徐长河深深一揖。
徐长河连忙起身扶住:“大人言重了。守土安民,分内之事。更何况,赤浪帮本就是冲着我徐家来的,是徐某连累了云崖县。”
“不必过谦,更不必自责。”左千户摇头,语气坚决,“寇就是寇,没有你徐家,他们也会劫掠别处。今日之后,徐家于我云崖,于这赤霄河沿岸,便是恩人,是砥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残破的城墙和疲惫的军士,声音压得更低:“屠万海虽退,其心不死。他临走的威胁,绝非虚言。徐里正,接下来有何打算?”
徐长河目光低垂,看向昏迷的儿子,缓缓道:“清河村,不能弃。赤浪帮若再来,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左千户眼中精光一闪,“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云崖卫所库府,但凡有的,任你取用!人手、工匠、药材、粮秣,只要我还在一天,必倾力支持!”
徐长河抱拳:“多谢大人!徐某确有所需。赤浪帮船坚炮利,其船材、弩炮皆非凡品。我清河村匠户李铁头已初步掌握其锻打之法,然缺乏足够匠人和物料。另,村防亟待加固,尤其是应对修士之法,需早做谋划。”
“没问题!”左千户立刻应下,“我即刻下令,调拨城内所有优秀铁匠、木匠,由李师傅统领!库房所有相关物料,优先供应清河村!至于应对修士…”他眉头紧锁,“此事非我等所长,或可尝试向州府乃至仙门求援,只是…”
仙门超然物外,是否会理会凡俗争端,实属未知。
“仙门之事,徐某自有计较。”徐长河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似乎想到了那枚救命的玉符和儿子所在的青玄门。“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元气,打造军械,巩固城防村防。”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片刻,左千户便匆匆离去,处理繁重的善后事宜。
徐长河重新坐回儿子身边,闭上眼,看似休息,心神却沉入识海。
那座琉璃宗祠依旧矗立,只是香炉之中的愿力,赫然变成了【香火愿力:2105/3000】!不仅完全弥补了之前的消耗,上限更是突破,总量还增加了百余点!显然,今日血战,徐家父子的悍勇与牺牲,赢得了云崖县乃至更多听闻此事之人的由衷敬佩与感激,这香火愿力便是明证。
愿力如淡金色的氤氲,缓缓流淌,滋养着他近乎干涸的识海和重伤的肉身,恢复速度远超常人。他甚至能感觉到,宗祠本身似乎也更加凝实了一些,那“徐氏初祖”的牌位,光泽似乎温润了些许。
……
夜色深沉,云崖县渐渐沉寂下来,只有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和伤兵偶尔的呻吟打破寂静。
一辆铺着厚厚软褥的马车,在数十名精锐清河卫的护卫下,悄然从北门驶出,朝着清河村的方向而去。车上,躺着依旧昏迷的徐青石,以及疲惫到极点的徐长河。王柱子亲自驾车,李铁头带着部分工匠和左千户批下的第一批物资手续,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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