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为什么不准发丧!”上官宵朗猛地抓住传旨的倒霉鬼的脖颈,双目赤红,黑眸隐隐颤动。
这次是连蓝婧都拦不住他。虽说国丧在前,新君继位,不准大肆哭丧是规矩,但闫棋竟然下旨不允许上官府内挂白,实在是惹了众怒。
上官鋆厉喝,“宵朗放手!”
“爹!”上官宵朗眼神锁在上官鋆透着坚韧之色的面容上,是一贯他在老爹面前的任性。
“放开!”上官鋆掷地有声的话语是掩不住的疲劳。
上官宵朗咬牙,还是放了手,一言不发地抬步进了灵堂。
“车骑将军留步,陛下有旨,令你即日前往北境!”传旨的太监掐着尖锐的嗓音叫道。
上官宵朗眸子里是风云变幻,“陛下是什么意思,家母新丧,是连我这个儿子给她披麻戴孝的时间都不给吗!”
杀气凌冽,传旨太监双膝发软,求救似的看向上官鋆。
上官鋆却是身形一晃,蓝婧赶忙扶住,上官宵朗也奔到身边,“爹,你怎么了!”
那传旨太监旨意传到,是片刻不敢多留,陛下这旨意确实是太过了些,自己这些虾米还是快快离开,勉遭池鱼之祸。
上官鋆只是这些日来在北境与山绒周旋,回京又得知恒帝之死,接着就是丧妻,打击不可谓不大。
“宵朗,收拾东西,去北境。”上官鋆用力抓住上官宵朗的手臂,包含沧桑的双眸对上儿子不敢相信的眼睛,也是无力,“宵朗,你要知道我们上官家的使命,北境撑不下去了。”
他从北境回京,不是为了回报北境军情,而是要请恒帝发兵北境,山绒忍不住了。
闫棋或许今日的旨意,也是知道了北境的情势吧。
上官宵朗如今已经是知晓了肩头的重担,北境,六刃。
喉中的呜咽几不可闻,“母亲。”
蓝婧撇头,微红的眼透露出难过,拭去眼角的泪珠。
“宵朗,扶伯父去休息吧。”蓝婧眸光收敛,劝道。
安排好了一切,夜色沉沉,蓝婧定定地望着跪在灵前的人,“明日就要出发了,还不好好休息,是要伯母担心吗?”
良久的无声,火光映耀在上官宵朗有些消瘦的脸上,显得有些诡异。“母亲担忧的太久了,六年的担忧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会儿了。”
“那你要让伯母一直担心下去吗?”蓝婧眼眸里蒙了一层浅浅的灰,“你不在的时候,伯母最担心的不是你的安慰,而是你有没有长大,能不能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可你现在这样,是照顾好自己的表现吗?我,伯父,都很担心你。”
“够了!”上官宵朗眼神愈见深邃,“六年,你们把我送出去六年,母亲没有我的陪伴六年,而一见面没有多久,她就走了,你要我怎么办,还要守着御令前往北境!连给母亲守丧的资格我都不能拥有吗?”
明知自己是在迁怒,却又不得不去迁怒。如果早知道母亲的身体差到了这种地步,他不会选择长大,他宁愿像个孩子一样在母亲身边长大。长大的代价,太沉重,他付不起。
“上官宵朗!北境没有你不行,你晚一天到,可能就会有成千数百的无辜百姓死在山绒铁骑的马蹄下。你明不明白!”清秀的眉宇间满是坚韧之色,她并非什么圣人,有什么以天下为己任的心志,只是她心里明白,就算她不想让上官宵朗前往北境,可是上官鋆却是不会允许的。这是上官家百年来肩负的责任,也是另一种精神的延续。
与其让上官宵朗与上官鋆再有什么冲突,不如让她来说。
上官宵朗口气也平缓了下来,“对不起。”
“我还是那句话,我接受。”蓝婧走到他身边,矮身下跪。“论理,伯母算是我半个母亲一样,我也该尽一份孝道。”
“你不必。”上官宵朗眉头微敛,她是要为母亲守孝?
“那你要不要娶我?”蓝婧看着他,眼里的星辰大海飞逝,只有一个他。
上官宵朗颤抖着,握住蓝婧的手,“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她是他的妻啊。
蓝婧靠在他肩头,“那我给我的婆婆守孝,也是当然的了。”眉间荡起微微的弧度,一对璧人的身影互相依靠着,仿佛彼此是夜色中最后一片的温暖。
轻铠加身,他头也不回的率领大军离开,没有给城墙上的她一点儿留下只言片语。离别时刻,无言才最为伤情。
“相信车骑将军一定能大获全胜,击退山绒蛮族。”韩曦照站在蓝婧边上,远眺大军出发。
蓝婧收回目光,冷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韩相别来无恙。”
半秒不到的迟疑,韩曦照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弧度,“蓝婧,你我何时如此疏离了?”
“何时?你心知肚明。”蓝婧眸光一狠,韩曦照明明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却未告知她半句,甚至恒帝的死和遗诏,怕是都有眼前这位韩相的主意在里面。“我只想问韩相一件事,若韩相还当你我是朋友是知己,就请如实回答。”
韩曦照冷凝的脸庞面沉如水,挥袍,“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错,先皇的遗诏我确实早就知道了,而且还是我亲自替先皇手拟的诏书。”
“为什么?上官家掌握兵权并不是你所想要的吧?”蓝婧面色煞白,泼墨般的瞳孔急剧震动。韩曦照想要扶持一个天下明主,就不会任由上官家独揽北境兵权,没有一个帝王不希望将兵权尽归己手。
韩曦照清冷的身姿立在墙头,回身遥指皇宫,“上官家不过是陛下的一个垫脚石,只有这样,陛下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
蓝婧若不是碍于多年的修养,真是想破口大骂,“你们要除出上官家,那敢问,上官家所犯何罪!致使此祸!”
“就凭上官家太过招人记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上官家本是天齐的文人之首,世代皆出大儒,受人敬仰,如此便也罢了,若在掌了军权,岂非这天齐,不该姓闫,而是上官了?”韩曦照唇角泯成一条清冽的弧线,沉沉吐出一口浊气,“你说,这样的情势下,有哪一个君王会容忍自己的臣子这样的强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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