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三梦 第221章 黄粱一孟(14)

屋内没了灯火，又无月色照明，梁简琼倒是胆子大了，向床边摸去。磕磕绊绊地摸到了床边，想着无梦如今睡了，倒是方便了他。

梁简琼自认虽不如许敛一般，高深莫许，也不如那些大儒们，身端体正，但也算得上君子一名。却也怎么也没想到，如今自己会做出这样夜间偷香的不雅行径。

他好像已经闻到了无梦身上的味道，甜甜的，想让他溺毙在其中。向前伸去的脖颈顿在空中，他方才与人恶战一番，会不会沾染了血腥气在身上？这样可不好，会不会熏到了无梦？脑中转过无数的细腻心思，却最终接着伸长脖子。

管他那么多，能偷得到美人的芳香才是最重要的。他，心痒难耐。

嘟起了嘴，本应该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吻上无梦软软的脸庞，却是一嘴巴贴上了冰冷的锦被。

什么鬼？梁简琼退后了半步，一定是他吻得地方不对，再试一次。

吧唧，又是被子。

吧唧，又是被子。

梁简琼颇有些生气，想要不管不顾地扑上床，两手张开，弯曲膝盖，做足了准备姿势。

豁然间，灯火通明。

“你在做什么？”含了满满笑意，无梦正端坐在桌旁看着他。

梁简琼睁大了眼睛，看着被身后烛光照耀在窗间帐幔的身影，像一只蜘蛛，更像是壁虎。当真是没有比这更尴尬的时候。

收回手，站直了脚。“方才我准备活动活动筋骨，没想到吵到你了？”他神态自如地坐到桌边，看见桌边有一个杯盏，移过来为自己添了口茶水。

那么比拇指大些的杯盏，真是难为他喝了这么好些口，也没喝完。无梦哂笑，“这是我用过的杯子。”

躲在杯盏后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被她这么一说，差点把那谁喷了出来，不过也滴了几滴在嘴角，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裳下摆处。

着急忙慌地去擦，却是碰落了放在桌边的茶盏，随着清脆的跌落声响起，梁简琼停了手，沉默。他纵有万千话语想对她说，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无梦看着他半晌，低落的水珠溅到在他衣摆上，是一个雪花的模样，不禁让她响想起了今日的事。

“去了哪里，带了一身的风尘回来。”她知他尴尬，虽不甚明了为何他要做出那一番举动，但也依旧没提。只是她鼻子灵敏，在他身上闻到一股血腥味儿，虽然浅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依旧有。免不了有些担心，“受伤了吗？”

“没有。”在她关心的眼神里低了头，像是做错了什么事的孩子，“没有受伤。”

倔强的样子，反而有一股他在逞强的感觉。无梦心中一紧，“给我看看伤口。”

梁简琼不动。

无梦起身，紧绷着脸，要来看他伤口，梁简琼却是避开了去，“你在乎吗？”

他居然问她这个，无梦顿了顿，收了手。心里似乎开了一个口子，她措辞想说，她是他的姑姑不应该在乎吗？可又觉得他会生气，于是便不说话，却是冷寂了一室。

“不要再和我说，你是我姑姑这样的话。”梁简琼开口道，“无梦，你愿意承认你是梁家的人吗？你不愿意。所以，哪里来的姑姑呢？”不是不知道她与父母的爱恨纠缠，可却故作不知，不愿说出来伤到她。可明明对梁家厌恶着，为什么还总要以他姑姑的身份自居，膈应了自己。也膈应了他。他所求得，并非一个姑姑。

无梦不知要怎么说才好，就知道说这话会惹他生气。

要怎么告诉他，姑姑是唯一联系他和她血脉的称呼，也是她自认为最亲近的称呼。诚然，她对梁家的人深恶痛绝，但对于梁简琼，却是欢喜着的。否则又怎么会留他在苍茫山住了大半年，还没有赶人走呢。

“阿简……”她低声唤他名字，长长地拖音，像是极其无奈的感觉，“我并非……”

“并非什么？”梁简琼步步紧逼，不容她退让。眸中闪着骇人的光芒，一如烈日万丈。

“我关心你，并非是因为你我是姑侄的关系。”无梦叹了一口气，又道，“说起来，我也算不得你什么姑姑。”

“我父亲是梁家的远亲，依靠着祖辈那点儿微薄的血脉在梁家嫡系的手里讨饭吃。父亲是个极其有野心的男人，他想要握住梁家的权柄，想要那些看不起他的嫡系子弟臣服，可他在虫术一道始终没有什么天赋。倒是因为娶了我母亲，在商界闯出了点名头。因着我外祖父家的关系，终于能让本家的人高看一眼。”

无梦娓娓道来，梁简琼却是惊了一惊，没想到过无梦会与他说起她的家人父母。因此，用了百倍的认真去听。

不管梁简琼心思，无梦陷入了回忆中。“我记得，那时候我才六岁。父亲的家业越做越大，被本家的人发现了从商的才能，原以为可以大展拳脚。却不知，父亲的前路已经被斩断。

本家自然不会有什么人专门去学习经商之道，大多都以虫术为本。到这并不代表他们不觊觎羡慕着父亲的万贯家财。父亲的财富终于为家中引来了祸端。

一位嫡出的少爷用权势收走了父亲打拼半生的家财，并将父亲关入牢中。母亲惊忧过度，一病不起。只有家中年迈的老仆与外祖父家忙里忙外地打点着。终于保下了父亲的一条命，可作为交换，父亲却要一辈子为梁家卖命。

这就是变相地一世为仆吧。父亲心高气傲，哪里接受得了这样的事实。可是面对缠绵病榻的母亲，与年迈疲惫的外祖父，只能忍下。”

无梦蹙眉，脸上有不豫之色，像是回忆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过往。

“再后来……再后来，便要说到我的天赋觉醒了。一朝展露在母亲面前为了逗她开心的几个小把戏，却让父亲发现了我的天赋。

那时候，似乎一切都变了。变得好陌生好陌生，慈爱的父亲变得可怕，他偏执，他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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