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三梦 第180章 仙缘（14）

百里肃叹了口气，望了望自家儿子苍白却透着倔强和毫不遮掩的恨意的脸庞，心内却是愧疚，“百里肃在此向仙尊徒儿赔礼道歉了，还望姑娘能够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放过劣子一回吧。待犬子伤好后，在下必定亲自带他来浮擎向姑娘赔罪。”

墨舒猛然被百里肃提到，心中暗自骂了两句老狐狸，明明是在跟师父说话，却又牵扯到她，师父可以不给幽都面子，她倒是不得不给幽都之主一个面子，因此乖乖应下了，“是墨舒自己失言，还请百里城主莫要怪罪。”百里肃明摆着是知道她不会把这件事闹大。她本就怕自己给师父丢了脸，自然会应下。

“姑娘客气。”百里肃也是十分不好意思，不愿再多做纠缠，向寒子萧示意后，便带着百里长亭和幽都的弟子回去了。

寒子萧也不多言，抱着墨舒回了九天殿。

墨舒暗中给苏子玉使了个眼色，倚在寒子萧肩头，他长发随风飘零，有几缕发丝缠在她眉眼上，墨舒也不拂去，任由他们在脸上，微微的酥痒。透过发丝，望着那个完美的没有一丝瑕疵的人，墨舒只感觉淡淡的不真实。

想过会有人来救自己，哪怕是掌教，还是那压根几率小的可怜的震阳师伯，在临近奔溃的那一刻，她都想过。自然最多的，是墨凛和楚陌尧。但最不可能的，就是寒子萧。

他那样的人，真是应了一句话，‘我欲折君入红尘，奈何仙驭凌波去。’他就是这样一个遥不可及的仙，但也是他，救了自己。

苏子玉望着两人飘逸的身姿渐渐变小直到看不见，才呼出一口气。青玄仙尊在的时候，她真的是连呼吸都不敢啊。

身边各派弟子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苏子玉听了两句，笑出声来。

“苏师叔，敢问那位姑娘真的是青玄仙尊的弟子？”

苏子玉看向出声的弟子，是比她低一个辈分的，笑道，“自然。墨舒就是三年前被青玄仙尊收为弟子的人，她长居九天殿，你们不识得，未听说过，也是正常的。”

“难怪。”几个弟子互相交换了眼神，皆笑道。

“虽然筋骨不怎么样，但的确是个美人啊。”

“是啊。”

“……”

墨舒被寒子萧一路抱回了房间，安安稳稳地放在了床边。

一室寂静，墨舒咬了咬唇角，师父这么看着自己真的好心慌啊。

打定主意开口，明明给足了自己勇气，却还是出口带了颤音，“师父，生气了？”

小徒弟害怕的声音传到耳中，寒子萧倒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现在知道害怕了？自己有那么可怕？这三年相处他可一次都没责罚过小徒弟吧，怎么就在小徒弟眼里成了看一眼都要害怕的恶人呢？“为什么让步？”

什么？墨舒像是没听清寒子萧的话，抬首，对上寒子萧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心惊了半晌，却是不解。也不敢再看他，只默默低了头。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抬她下颚，墨舒被迫仰头。心中想笑，这一瞬，她居然觉得寒子萧成了那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人物。但这样轻佻地动作由他做着，却不见半分轻浮，反而显得越发好看。“为何让步？”

还是这个问题，却让墨舒难以回答。

“是墨舒给师父丢脸了。”半晌，她还是撇过脸，轻声道。这个理由不知道用过多少遍，但却次次都用得上。自己终究是给师父丢脸了，如果自己是师兄，面对百里长亭，想来不会这么无助，说不定那百里长亭早就成了自己的手下败将。可自己不是师兄啊，就注定今日她的性命被百里长亭握在手中，动弹不得。她知道，大庭广众之下，堂堂青玄仙尊的弟子手无缚鸡之力被人在家门口欺负了，是她给他丢脸了。所以，在面对百里肃的时候，是那样的谦卑。

“为何不出手？”寒子萧出声，微冷地调子，听得墨舒颤了颤。

自己的徒弟自己知道，她虽不似其他弟子一般术法高超，却有幽月护身，若真的反抗，百里长亭未必不会放手。

墨舒心里慌乱了几分，却迅速镇定下来。“师父，舒儿一时紧张，百里师兄又是幽都的少主。舒儿贸然出手，不知轻重，若是伤了百里少主，岂非让浮擎与幽都交怨？”垂眉低眼轻声诉道，墨舒声线轻柔委婉，倒是有几分哭诉的意味。

寒子萧默然无语，他虽不是能说会道之人，但也绝不能说是口舌笨拙，但此时却说不出话来，小徒弟这么懂事明理，倒显得他是仗势欺人，故意交恶了。收回手指，离开墨舒下颚的一刹那，墨舒轻颤，寒子萧皱眉。是自己弄疼她了？还是……依旧害怕？想到这个可能，寒子萧不再看墨舒，转过头去。

“师父。”墨舒柔声喊了句，不知他意，内心已是慌乱如麻。他真的生气了吗？幽月法力强大，如果真的出手，想必百里长亭并不能正面与其交锋，那自己也有了喘息之机，断不会如此狼狈。只是，师父不知道，她已经知了师父的佩剑。

原来，他的佩剑名唤炙日……烈阳照我心扉幽幽似水。她竟然不知还有这番弯弯心思在这里面，炙日幽月本就是雌雄双剑。可他为什么要赐给她呢？就算是师兄寻来的，明明他也可以不给她啊。赐给了她，若是让其他弟子看到，必定又有些胡言乱语传得漫天。本就因为她天资低下，惹得闲言碎语，让师父师兄遭人话柄，又怎么能让他们因为自己再遭他人消遣？

“别让为师担心。”留下一句，寒子萧脚步匆匆，走出门外，长袖轻挥，房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墨舒的目光。

他竟然面对小徒弟的目光之下，不知所措。

墨舒久久不动，看着房门，目光似乎透过了万物，空洞无神。细碎的阳光透过缝隙跑到她身边，给她度了一身金边，倒显得她愈发出尘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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