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三梦 第144章 金玉满楼(8)

纳闷地收回手，玉清尘好奇道，“怎么了？”

“断了根琴弦。”商陆将断了的琴弦换下。

玉清尘瞧了一眼，果然是断了，单看切口，倒像是突然一下子挑断的，否则切口不会如此平整，“何必要再接上。”

商陆看了她一眼，倒真是依言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这是怎么说？”

“七弦琴的琴弦在同一时刻被人装上，演奏出绝响之音，如今断了一弦，无论换上多么精美华贵的琴弦，都不会有以前的音色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换上一根弦，凭白的扰了剩下的六根琴弦。”玉清尘拂过商陆的琴，触手细腻温润，像极了商陆。

可商陆也并非那样的谦和君子啊，玉清尘不是看不出来，却是不愿看出来。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们就不要去打扰对方心里的净土了吧。

商陆垂眸，轻声道，“若是不换，名琴蒙尘，岂非更加可惜？”

“可惜吗？”想到那把琵琶，玉清尘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说出口。

“不如不破不立。”商陆拿了把修剪琴弦长度的剪刀，抬首便要向其他几根弦划去，玉清尘匆匆握住他手腕，“你干嘛！”

商陆却是使了个巧劲，挣脱开来后，大手包住她的手，握住剪刀。玉清尘顺势靠近他怀中，玉兰的味道，清新馥郁。

“既然已是如此，你又不愿做那恶人，去毁了其他的弦。不如，再毁一根。”商陆语气里带了点孩子气，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就用力向下划去，清脆的响声，琴弦断开。玉清尘下意识地躲避，埋进商陆怀中。

“唔。”商陆轻哼一声，玉清尘赶忙看他，却意外地看见了一道细小狭窄，伤口却有些深的口子。因这是在商陆的下巴处，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你的下巴怎么了？”

商陆不以为意，确定断弦没有伤到玉清尘才松了手臂的劲，“昨夜断弦不小心伤了的。”

‘你到底当时有多分心？’深埋在心底的疑问，又被压下。商陆弹琴一向专注，绝不会有一心二意之举，但那琴弦又不似正常练琴导致的断裂，那就只可能是商陆用力过猛，从而伤到自己。可他不是这样粗心的人啊。

瞥到他手上的几滴血珠，玉清尘叹了口气，拉过他想要遮掩在袖口里的手，握住，“不许躲，伤了还不当心，我去拿伤药。”

“只是小伤。”商陆自以为男子汉大丈夫，才只是冒了几滴血珠而已，绝不用如此兴师动众地拿绷带包上，伤药敷着。

玉清尘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看你脖颈上不过是几道肿胀的痕迹，就里三圈外三圈地包上了，怎么留了血反而不注意了呢？”

商陆摸上脖颈，一颤，似乎是想到了被掐着的疼痛，松了口，“罢了，你去吧。”自觉地放了手，任玉清尘去拿伤药。

玉清尘这才满意一笑，起身去了。

“你跟往日不太一样。”商陆低沉的声音，似是春雨中燕子的喃喃轻语，轻的除了自己谁也没有听到。

玉清尘刁蛮任性，狂妄嚣张，仗着自己的花容月貌，不把人看在眼里，其实他是相信的，毕竟她是这样的国色天香，便是性格不好，但只要她人站在眼前，就足以抹去她的一切缺点了。

可她现在那么的温柔，对他的一个小伤口那么的着急关心，却是活生生在一弯死水里挑起了万丈波澜。

玉清尘，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玉清尘回来的很快，蹲下握住商陆的手，细细消了毒，再敷上药，又包了一圈又一圈。厚厚的感觉，不知情的人怕是以为商陆这手上是什么贯穿伤呢。商陆无奈，“包的太厚了。”

玉清尘本是越包越起劲，一卷纱布能要消耗在商陆的一只手上，闻言，才讪讪地住了手。潋滟眸光里，带了两分怀念。

她在怀念些什么？是否也曾有人被她这样小心地呵护？心头事不容他忽视的酸意。自负如商陆，决然不愿意承认这是他动了心，只是暗道，美色惑人。

又帮着把商陆下巴上的伤口仔细处理了，才让商大公子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以后每天早晚各换一次知道吗，不要吃重油重辣的，当心留疤。我那有上好的怯疤药，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难为一向被以为是利落的有些无情的玉大姑娘这么的啰嗦，商陆点了点头，表示都记着了。

“你的琴怎么办？”商陆虽然从未谈起过他琴的价值，但她也算个琵琶大家，自然看得出做琴的木质好坏。商陆那把琴，虽说看着不起眼，雕琢也不是她所知道的名家之作，但也绝对是一把好琴。如今被这么断了两根弦，怕是弹不出好曲子了。

玉清尘收拾好了药箱，动作熟练，商陆看的入神，听她问话，一时才反应过来，咳了两声像是掩饰逃避般。

等到玉清尘看他不说话，抬眼望过来，商陆才随意的挥手扫弦。断弦是第二根，而商陆方才又断了第一根，此时琴发出的声音，倒是没有玉清尘想象中的那般缺了音色。

玉清尘有些惊奇，商陆看着她微张的丹口，和纠结的小眼神，眼眸里藏了笑，声音清亮地娓娓道来，“古籍记载伏羲作琴，又有神农作琴、黄帝造琴、唐尧造琴等传说。舜定琴为五弦，文王增一弦，武王伐纣又增一弦为七弦。”

“可那又如何？”如今的琴谱都是七弦之调，五弦琴谱早已失传，就算有些古琴大家口口相传，怕也是凤毛麟角了。

难道商陆会......五弦琴？可是他不只是一个琴师吗？

不过商陆也不是一般的琴师，玉清尘暗暗鄙视自己的见识浅薄，你看看商陆公子那一曲琴音，便是宫廷乐师也难出其右。那他会个五弦琴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可见古琴文化的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玉清尘赞叹了一声，商陆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是真会五弦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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