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三梦 第142章 金玉满楼（6）

“话说，乐师薪水很低吗？”玉清尘看着商陆，他也是乐师，那他是不是很穷？

看清她眼中的‘穷人’两个字，商陆额上青筋跳了跳，从牙齿缝里抠出来几个字，“我穷。”

玉清尘看着商陆道，“哇，那你好可怜，要不要本小姐补贴你一点？”

商陆没有说话，玉清尘也不在意。“商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这里，或许会跟你说的一样，会死。因为啊，我实在太懒了，肯定是懒死的。”

玉清尘这话，颠三倒四的，让商陆琢磨不清楚。“算了，我还有事。”甩甩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商陆望着擦得干干净净的琴弦出神，指骨微曲，他以为的那个同甘共苦竟然会是那样的画面。妻贤子孝，阖家美满？他，不在乎。

琴弦被勾成饱满的弓形，发出难听刺耳的摩擦声，最终在主人苍白的指下，再也承受不住那样的重拉，‘嘣’的一声从中而断。断弦飞快地向上崩去，商陆不闪不躲，琴弦毫不留情地划向主人，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

大滴大滴的血珠滴下，落在深色的琴木上，商陆伸手接住一颗血珠，看它像是一片梅花一般绽放在手掌心，有些愣怔，最后却是苦笑。

他想起了玉清尘那把缺了弦的琵琶，手下是缺了弦的琴，不是另一种的同甘共苦吗？

“姑奶奶，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身后洋洋洒洒跟了一大帮子人，玉清尘也不难为他们，让他们散开。只是当做看不到，听不到，径直上了三楼。

‘嘭！’踹开房门，眼前是细小的烟尘像是星河一般流离在空气中，玉清尘挥挥衣袖，深吸一口气，跨入，“怎么，数钱呢？是数昨夜长广王殿下给的银子，还是我的卖身钱啊。”眼底是浓厚的鄙夷之色，玉清尘一把挥过桌上的银票，漫天散落开来，却没有一个人敢捡。

老鸨一个眼神，众人纷纷退下，几个平日里算是和玉清尘说得上话的，担忧地看了几眼，也被身边的人半强迫地拉走了，而其他人多是看好戏的眼神。

要是玉清尘一怒之下，得罪了妈妈，是不是她们也会坐上那花魁的位置？

玉清尘素来不喜那些人用贪婪的眼神看她，并非她自己清高傲世，而是，没有把她拉下马的实力，就不要做这样的白日大梦！

被踢坏了的门荡在半空中，老鸨一脸的肉痛，“我滴个乖乖啊，你说你这是在干什么呀，好好地房门都被你踢坏了，你要是每个门踢一脚，我这玉满楼还要不要做生意了！”老鸨放下手中的几张银票，言语中却没有责怪。

玉清尘冷哼一声，怎么会怪罪她，她敢吗！“我踹门怎么了，长广王给你的银子，够你买上十个玉满楼了吧！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老鸨脸色一冷，她对这个脾气性子都不大好的花魁，素来没有什么喜爱，玉清尘貌美有才情出众，没有老鸨的力捧，也能红遍汴京，这就让喜欢抓着姑娘们命脉的老鸨十分看不过眼去。只是玉清尘太能赚钱了，一个人撑下了玉满楼的半个天下，汴京的王侯公子们也爱捧着她，让自己倒是多了几分忌惮。

只是如今玉清尘直白地质问，也是让老鸨心中不满，“怎么，还当自己是个良家姑娘？你在我玉满楼里买了身，那就是我玉满楼里的人，我让你怎么样，你就得怎么样！你看看别的姑娘，有一个会像你一样，为着这么点的小事，来质问于我吗！”

“别的姑娘，那是她们知道自己斗不过你。”玉清尘道，“妈妈，你手里有着咱们的卖身契，所以咱们才不敢反抗。可我不同，妈妈如今这玉满楼在汴京的纨绔们眼中炙手可热，难道，是您的功劳？”

“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老鸨看她笑容可掬的样子，心中一滞。玉清尘的难对付，她是知道的，但平日里绝不会提到卖身契。别的姑娘卖身契或是打小因为家中缺了银钱被卖了，或是家道中落，无奈之下签了活契，只有玉清尘，她不是自小就在玉满楼，也非是那些家道中落的女子，她是自愿入得玉满楼。

老鸨记得，那时玉清尘才十一岁，满身衣饰不说华贵，但也是做工细致，就算不是大富之家，也绝不会是因为家贫而卖儿卖女之户。要不是看玉清尘长得实在美貌，身量虽小，可举手投足间风情却非常人所及。因此尽管心中忐忑，猜想是别家花楼嫉恨她玉满楼派出的奸细，她也是咬牙收下了。果然，没到两年，玉清尘已是名声在外。

可现在，眼前这人，却是让她有些恨得牙痒痒了。这小妮子，怕不是要做出些什么来报复她吧，果然，养不熟的白眼狼么！

看她脸色似是调色盘一般，玉清尘嘴角带了不屑，挑眉，“长广王殿下说，打算让我以身相许呢，妈妈，您说，我要不要答应呢？”

带了几分矫揉造作，故作娇羞，果然看到老鸨脸色更为不好看，玉清尘心里笑的欢快，她是个万分记仇的人，没那些个是么一笑泯恩仇的劳什子，向来是你不惹我，相安无事，我若惹我，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昨夜，明明是杯茶水，怎么就会将自己醉成那个样子？她也并非不胜酒力之人啊。满楼里，只有她和萧寒遥，除了老鸨，还会有谁能这么安排。

她自知身份，不过是个青楼女子，陪客是理所应当之事，但她却绝不会喜欢强迫式地去陪客，或许是她内心一贯的，令人觉得可笑的自尊作祟？

“你莫不是以为陪了长广王一晚，就能攀上这棵高枝了！”老鸨拍桌，心中却是有些难为，玉清尘想来言语不羁，长广王的事，又只有她一人在，谁还知道她和长广王到底说了什么，有没有以身相许这件事呢。老鸨追悔不及没有派上个人看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此时倒是被玉清尘抓住了话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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