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三梦 第117章 池上絮（20）

附近的柳树妖们都听到了轻尘公子说的，都暗中担心。可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都是白费了。他们无非就是担心，轻絮姑娘会执着一意破门而出去寻那池擢，到时候轻絮就算拼尽全力出了门，可那又如何，柳絮妖本就脆弱，怕是还没走出柳林，便要随风而逝了。到时候，就算是万年柳树妖也挡不住轻絮姑娘自己作死啊。

但是明显此时木屋里安静的很，木屋也完好无缺的立在那，哪怕是到了第二天，轻絮姑娘也绝没有说有一点儿出门或是心情不好的意思。倒是还会和几个年轻的柳树妖们开着玩笑打趣，而池擢这个人提都没提半个字，就更别说要去救他了。

这种情况下，年轻的一辈柳树妖自然是大感放心，是他们自己多想了，轻絮还是轻絮，妖本就无情，她会问起轻尘公子池擢的情况，想必也是顾念着是见到的第一个人，所以有些情分。当然，在他们看来，这点儿情分是完全不够他们的小公主去救他的。毕竟，待到万年之后，轻絮便可出了木屋，到时候什么样的人见不到？

倒是年份大的柳树妖们想的更多些，不这么认为了，他们比轻絮活的更久，见识也多，从轻絮的话语行为里，便可知道池擢这个人对轻絮的影响绝非一般。但此时轻絮没什么反应，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要是多说了，反而激的轻絮去找那池擢，那他们当真是哭都来不及了。

话说他们都是小看了轻絮，她不是不想救池擢，但要如何救？正如他们所想，破门而出？等她耗费了法力真的办成了，怕是也救不了池擢什么。她虽没什么见识，也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是她想的真么简单。出去，结果还不能保护好自己，谈什么救别人？要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倒真是笑死人了。

这么想了以后，她只是在自己的冲动的一刹那，握紧手，用冷静的声音告诉自己，不要傻。她是谁？她是世间或许仅有的一只柳絮妖，修行万年，便可逍遥世间，为了一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人，去送死，她想是这么傻的人吗？

这个时候，那个冲动的小人都会在脑海里说‘是’。最终还是被冷静的小人拦下，她以后会遇到比池擢长得好看，脾气也好，更对她好的人。池擢只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人，所以她才重视他，所以，总的来说，换一个人，她还是会这样。那她何必为了一个人，去做蠢事？

理由找的再好，再有道理，也还是抵不过……罢了。

轻絮的日子与原来并无两样，只是发呆的世间越来越长，那把琴也不太喜欢碰了。柳林也许久没有听到过琴声了。

有柳树妖问轻絮为何不弹琴了？轻絮只是笑了笑，说，“那把琴，哑了。”哑琴自然是无法发出声音的，柳树妖们讪讪地不说话。他们不相信。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哑了？只听说过天生的哑琴，这半路哑了的，也还是真没见过。

而这把琴到底哑没哑，过了十数年，在柳树妖们私下的议论声里，也没个定论。不过，久而久之，连轻絮自己心里都不知道这把琴到底哑了没哑。

她约莫记着，是哑了吧。那就是哑了。

后来有一日，琴声又响彻了柳林。

“轻絮，那人回来了！”

“轻絮！轻絮！池擢！”

“天哪，他居然回来了！”

“真的是他。”

耳边的吵闹一如当年，她昏沉沉地醒来，听到屋外柳树妖们的叽叽喳喳，那个早就深埋心底的名字再次被提及，在她心如止水的心底投入了一块石子，虽小，却荡起阵阵涟漪。

光明一瞬而至，池擢推开了木屋的大门，逆光而站，恍若天神。

“我回来了。轻絮。”

他喊她名字一如当年般沙哑低沉，惹的人心底有些难耐。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愣愣地回道，“嗯。”你回来了。

他和她像是分离不久，所有的行为都如同昨日一般，他们弹琴取乐，说天谈地。他带了好些东西给她，人间的话本子，小吃，糕点，……应有尽有。池擢脸皮厚起来也是厉害，腆着脸要礼物。

她被说的不耐烦，做了对木偶，一个她，一个池擢，虽然做法上有些粗糙，但两个木偶的神韵却是能看得出来。

他们两过了好一段欢乐时光。有时轻絮瞧着话本子，指着里面的痴男怨女说，“这是不是就是我们两了？”

“怎么说？”池擢眉眼里都是笑意，目光紧紧黏在轻絮的脸上，甩都甩不掉。

轻絮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只娇声道，“一个是英俊潇洒的书生，一个是貌美多情的女妖，两个人情投意合，腻在一处，如同是那天上地比翼鸟，地上的连理枝。还一个恩爱两不疑，只盼着，快快飞霜降雪，也算是白头到老。”

这一段唱词，是书上的话。轻絮自个儿加了调子，念出来倒是别有意趣，说完了，自己就笑个不停。还问池擢，“是也不是。”

池擢笑而不语，到底是没说出个话。轻絮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有了丝烦躁，只把书一扔，丢在池擢身上，“不看了。”

池擢也是笑得温柔，“好，不看了。”

他越温柔，她越是生气，只自己闷闷的回了内室，不理他。心里算着时间，没过一会儿，池擢就来哄她了。从池擢回来的日子里，这事总要发生好几回，她虽会生气，但最后也总是被他哄得眉开眼笑。

若说是别人惹了她生气，例如屋外的柳树妖们，别说是哄她了，无论他怎样，她都不会再理他了。如今这么好哄，也是心底愿意被哄吧。若是不愿意，只怕池擢发毒誓，以死相逼，轻絮都不会动一动眼皮子。

不过最令她开心的，就是半个月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都不见池擢说要走，想着池擢怕是不会走了。轻絮高兴得很，她是妖，寿命长，但是池擢是修仙之人啊，两人说不定能一直陪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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