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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泞的雨巷中，袁祥仁亲自上前，小心翼翼扶起已经脱力的周易围和陈昆。
他用粗糙的手指沾起一点混着血浆的泥水放在鼻尖嗅了嗅，又用指腹捻了捻，眼神复杂。
那是属于老一辈电影手艺人对真实质感的痴迷和敬畏。
“林导。”
“你的想法我懂了。”
他看着监视器声音沙哑。
“但是恕我直言，这种拍法太伤演员，也太慢了。”
“一场两分钟的戏我们折腾了半个晚上，演员差点去了半条命。”
“一部电影九十分钟，要是都这么拍，咱们恐怕要拍到后年去。”
这是来自顶级动作指导最专业的质疑。
真实感和拍摄效率往往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林深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
他示意王皓递过来两瓶冰镇啤酒，递给袁祥仁一瓶。
“袁指导，坐下聊聊？”
两人就在片场的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冰冷的雨水还在淅淅沥沥的从屋檐滴落。
“我追求的不是绝对的真实。”
林深喝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让他因兴奋而发热的头脑更加清醒。
“我追求的是一种伪纪录片式的真实感。”
“伪纪录片？”
袁祥仁咀嚼着这个新鲜的词汇。
“没错。”
林深看着他，眼中闪着光。
“观众的眼睛是可以被欺骗的。”
“不需要演员真的去拼命，但我们需要通过镜头和设计让他们看起来像在拼命。”
“比如刚才那场戏，丁修的刀砍向靳一川，我们可以用三个镜头来组合。”
“第一个是丁修表情狰狞的特写，第二个是刀锋带着风声从镜头前划过的空镜，第三个是靳一川脸上溅起血浆的反应镜头。”
“这三个镜头快速剪辑在一起，给观众造成的感觉就是那一刀砍中了。”
“而实际上演员之间可能隔着一米远。”
他又指了指泥泞的地面。
“再比如力量感，我们可以让摄影机在他们兵器碰撞的瞬间做一个轻微晃动，同时配上被放大处理过的金属撞击音效。”
“这样传递给观众的就是一次足以震麻虎口的猛烈撞击。”
“我的理念是用最安全最高效的设计，去无限逼近观众感官上的真实。”
“我需要您的经验来为我的理念设计出动作的血肉，而我的镜头会为您的动作注入灵魂。”
袁祥仁愣住了。
“我明白了……”
许久，袁祥仁长长吐出一口气，将瓶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眼神里所有的质疑都化作了熊熊燃烧的战意。
“林导，你这个朋友我袁祥仁交定了！”
“从今天起，袁家班这条线算你半个家！”
他重重地拍了拍林深的肩膀。
“下一场戏你想怎么玩，我陪你玩到底！”
……
理念的统一让《绣春刀》的拍摄效率实现了质的飞跃。
袁祥仁将他丰富的动作设计经验与林深的写实美学完美结合，一套全新的写实流动作体系在剧组内部迅速成型。
他们拍摄的第二场重头动作戏是三兄弟围攻赵靖忠。
摄影棚内，搭建起了一座阴森的诏狱。
邓朝饰演的赵靖忠穿着一身华丽的白色曳撒，手持一把银色的软剑，身法阴柔诡异，像条没骨头的毒蛇。
张振、郭滔、陈昆三人则手持绣春刀组成战阵，在狭窄的牢房内与他对峙。
这场戏的难点在于，如何在有限的空间内展现出四人截然不同的武功路数和人物性格。
袁祥仁的设计精妙绝伦。
郭滔的刀法沉稳厚重，主防守，是战阵的盾。
张振的刀法则凌厉果决，负责进攻，是主要输出。
陈昆的双刀则游走在两人之间负责骚扰和突袭，定位是刺客。
而邓朝的软剑则像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总能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三人的破绽。
林深的手持摄影机在四人之间穿梭，镜头时而聚焦在郭滔紧锁的眉头上，时而捕捉张振刀锋上的寒光，又在下一秒切换到邓朝那张带着病态笑容的脸上。
整个场面调度复杂却又行云流水，紧张到令人窒息。
“咔！过了！”
最后一个镜头完成，林深喊停。
四位演员几乎同时瘫倒在地，浑身都被汗水浸透。
而监视器后所有工作人员都自发的起立鼓掌！
太牛逼了！
这场戏的精彩程度，已经超越了他们对武侠片的所有想象！
……
横店的雨停了。
但蒋亲亲的心情却比雨天更加阴沉。
《大汉天子》剧组因为男主角黄小明不满自己的戏份被删减，在片场公然罢演，整个剧组被迫停工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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