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威廉把怀表收好,推开后门往里走。
城堡里静悄悄的,只有走廊里的烛火在晃,映得墙壁上的画像忽明忽暗。那些画像上的人都穿着华丽的衣服,眼神却像在盯着他们看,看得我心里发毛。
“地窖在厨房后面。”威廉低声说,带着我我往厨房走。
地窖的石阶滑得像抹了油,我攥着威廉的胳膊往下走时,指尖总往石缝里嵌。墙壁上的火把“噼啪”炸着火星,把光怪陆离的画映得忽明忽暗——画里的人都长着鸟嘴,四肢缠着锁链,往个黑沉沉的石棺里爬,颜料是暗红的,像干涸的血。
“这是用血混着沥青画的。”威廉的指尖擦过墙皮,蹭下点黑灰,“雷古拉在模仿中世纪的血祭壁画。”
我往他身后缩了缩。自从在密林里撞见树杈上的残肢,我总觉得暗处有眼睛盯着,尤其是此刻地窖里的风,裹着股铁锈味往衣领里钻,像有冰凉的指尖在颈后划。
“咔嗒。”
不知谁踩碎了地上的骨头,脆响在空荡的地窖里荡开。我猛地回头,见罗杰正站在石阶尽头,黑袍下摆扫过满地的玻璃碎片,手里攥着根黄铜手杖,杖头雕着个蛇头,吐着分叉的信子。
“威廉牧师,莉莉小姐。”他的声音比地窖的风还冷,蛇头杖往地上顿了顿,“伯爵等了很久了。”
威廉把我往身后拽了拽,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雷古拉在哪?霍克先生呢?”
“老东西?”罗杰嗤笑一声,蛇头杖指向右侧的岔路,“急着见他?往前走就是了。”
岔路比主通道更窄,墙壁上嵌着些玻璃罐,罐里泡着扭曲的肢体,有的长着蹼,有的生着鳞片,罐口飘着绿莹莹的光。王尧盯着其中一罐看——泡在里面的手长着六根手指,指甲是透明的,像极了密林里那些怪鸟的爪。
“这些是失败的实验品。”威廉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在她手背上捏了捏,“雷古拉不止搞祭祀,还在做人体改造。”
我的胃里一阵翻搅。刚要移开视线,却见罗杰突然停在扇铁门前,门把是个狰狞的狼头,獠牙上还沾着暗红的锈。他伸手拧开门把时,门轴发出“吱呀”的惨叫,像有无数人在同时磨牙。
“请吧。”
门后是间巨大的屋子,比布莱克庄园的客厅还宽。屋顶悬着个黄铜制的巨大轮盘,齿轮咬着齿轮,转得“咔咔”响,轮盘下挂着些玻璃罩,罩里飘着蓝莹莹的光,照得地上的仪器泛着冷光——有插着金属探针的木架,有缠着电线的铁桌,最显眼的是墙角的铁笼,关着几只没见过的怪鸟,羽毛是黑铁色的,喙尖泛着银光,正用猩红的眼睛盯着门口。
这些东西根本不该出现在 18世纪。我看见铁桌上摆着个带刻度的玻璃管,里面的液体正冒着泡,管身印着个扭曲的“Ω”符号,和我现代手表上的欧姆符号几乎一样。
“别碰任何东西。”威廉的声音发紧,他也认出了那些仪器,指尖在发抖,“这是……电磁感应装置,至少要到 19世纪才会出现。”
我的目光却被屋子中央的东西攫住了——那是具水晶棺,棺身是透明的,能看清里面躺着个戴金面具的人,面具上嵌着红玛瑙做的眼睛,正对着门口。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四肢是分开的,手腕和脚踝处有明显的断痕,伤口被某种银色的线缝着,像件被拆开又勉强拼起来的木偶。
“喜欢伯爵的藏品吗?”罗杰走到水晶棺旁,手杖敲了敲棺壁,“这是十年前‘叛国贼’汉密尔顿的遗骸,伯爵花了三年才把被五马分尸的碎块找齐。”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汉密尔顿——玛莎姨妈说的父亲,莉莉的亲生父亲。我盯着水晶棺里那双玛瑙眼睛,突然觉得面具下的人在看我,冰冷的视线穿透水晶,刺得我眼眶发酸。
“莉莉小姐的血,能让他‘活’过来。”罗杰突然转向王尧,蛇头杖指向水晶棺旁的铁床,床上铺着黑色的皮革,边缘缠着铁链,“伯爵说,父女血脉相融,能唤醒沉睡的灵魂。请吧,莉莉小姐。”
“你做梦!”王尧的声音抖着,却攥紧了拳头,“你们这些刽子手,连死人都不放过!”
“放肆!”罗杰的脸沉了下来,蛇头杖猛地往地上顿,“别忘了你现在是阶下囚——”
“够了。”威廉突然往前一步,挡在王尧身前,短刀出鞘半寸,“雷古拉要的是我,放她走。”
“牧师倒是怜香惜玉。”罗杰笑了,笑声像蛇吐信,“可惜伯爵说了,两个都要。”他突然吹了声口哨,墙角的铁笼“哐当”一声开了,那些怪鸟扑腾着飞出来,铁羽扫过空气时发出“咻咻”的锐响,直扑两人面门。
“跑!”威廉拽着我往门后冲,短刀劈向最近的怪鸟,刀刃砍在铁羽上,竟溅起火星。王尧回头时,看见罗杰站在水晶棺旁冷笑,手里正转动着蛇头杖的杖尾,轮盘上的齿轮转得更快了,玻璃罩里的蓝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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