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指尖还凝着推开门时的震颤,那道金光像融化的太阳,顺着门缝漫进来时,连空气都成了流动的金箔。我下意识攥紧了拳,指节抵在冰凉的门板上,才发现掌心早已沁出冷汗。
“别慌。”
耳后突然掠过一阵风,带着树叶的腥气。我猛地回头,见昨天蹲在巨叶上的翅人正蜷在我肩头,半透明的翅膀扑簌簌扇着,翅尖沾着片莹绿的鳞粉。那小人不过巴掌大,眉眼却看得真切,竟和呈申有几分相似的温和。
“门后是补赎地。”翅人用细弱的声音说,爪子轻轻勾了勾她的衣领,“每个推门的人都带着债,你……”它歪了歪头,翅膀垂下去半截,“你的债在哭呢。”
话音刚落,金光里突然翻涌出白雾。我被一股暖烘烘的气浪推得踉跄了两步,再睁眼时,脚边竟漫着齐踝的海水——还是梦里那片泛着绿光的海,只是此刻水面浮着碎银似的光,那些高大的树倒栽在水里,树根缠着透亮的气泡,翅人们蹲在倒置的枝叶上,垂着翅膀看她。
“往前走。”肩头的翅人拍了拍她的脸,“找到哭的那个,把债还了。”
我咬着唇往前走,海水没到小腿时,脚底突然踢到个硬东西。我弯腰去捞,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金属,耳边就炸响一阵尖利的哭嚎,像有无数根针扎进太阳穴。
“救我——”
是那个铁面人的声音!王尧手一抖,捞上来的竟是个生锈的铁面具,面具眼洞黑漆漆的,正往外出着血一样的红雾。我吓得要扔,面具却“啪”地粘在她手背上,烫得像块烙铁。
“啊!”
我猛地坐起来,冷汗把睡衣浸得透湿。窗帘没拉严,晨光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出块亮斑,呈申正趴在床边看我,睫毛上还沾着点没干的水汽。
“又做噩梦了?”他伸手擦了擦我额角的汗,指腹温温的,“喊得嗓子都哑了。”
我盯着他的手发愣,梦里翅人相似的眉眼突然和他重合。我猛地抽回手,手背空荡荡的,哪有什么铁面具,可那灼烧的痛感还残留在皮肤里,密密麻麻地疼。
“没什么。”我别过脸,声音闷闷的,“做了个乱梦。”
呈申没再追问,只是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来。我接过杯子时,瞥见他脖颈上的红痕——昨晚太急,我咬出来的。脸“腾”地烧起来,赶紧低头抿水,眼角余光却扫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是滔宠发来的消息,凌晨三点发的:“尧尧,你没回家,是不是生我气了?”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了下,酸得发紧。我把手机扣过去,杯壁的凉意顺着掌心爬上来,却压不住那股慌。我其实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回滔宠消息——不是怕,是愧。
滔宠是去年冬天闯进我生活的。那天我加班到半夜,在公司楼下被醉汉堵着,是滔宠拽着我跑了三条街,最后两人蹲在便利店门口啃关东煮,滔宠笑着把我碗里的萝卜夹过去:“以后下班我接你,咱两顺路。”
后来就顺理成章地亲近起来。滔宠会记得我不吃香菜,会在我来例假时背她上楼,会在我对着电脑哭时把我按进怀里揉头发。可我清楚,那不是爱,是贪恋——贪恋有人把我当回事,贪恋这具总是冷着的身体能靠着点暖。
直到昨天在楼梯间,呈申攥着我手腕说“你根本不爱他”,我才像被戳破的气球,那些攒了许久的委屈和心虚全涌了上来,哭得喘不上气。呈申的吻落下来时,我甚至没挣扎,像是终于找到了个能把真话倒出来的地儿。
“想什么呢?”呈申的手指敲了敲我的杯子,“脸都白了。”
我摇摇头,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掀开被子要下床,却被呈申拽住了手腕。他的指腹摩挲着我腕上的红印——昨天他攥出来的,力道重得像是要嵌进肉里。
“王尧,”他声音低了些,“别骗自己。”
我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我其实最怕呈申这样,他总是看得太透,像拿着盏灯,把我那些藏在阴影里的龌龊心思照得明明白白。
“我没骗他。”我哽咽着说,“我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呈申叹了口气,伸手把我捞进怀里。他的怀抱比滔宠的窄些,却更让人踏实,王尧把脸埋在他肩窝,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突然想起梦里翅人说的“债”。或许我欠滔宠的,从来都不是爱,是句该说清楚的实话。
“下午我跟他讲。”王尧闷声说,指尖攥着呈申的衣角,“讲清楚就好了。”
呈申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了抱我。
我洗漱时,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眼底的青黑。我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扑脸,冰凉的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却浇不灭心里的慌。镜子里的人眼眶红红的,嘴唇上还留着呈申的牙印,狼狈得像偷了东西被抓包的小孩。
“别想了。”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说清楚就好了。”
可真到了公司,我又开始打退堂鼓。滔宠坐在我斜对面,正低头改方案,阳光落在他发顶,镀了层暖黄的边。我盯着他的发旋看了半天,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删删改改,愣是没打出一句完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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