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正厅。
“从前线调查人员提供的相关资料来看,已经可以排除此次天河事故与燕阗将军的关系。”
“且从事件处理速度看,本次事故中将军府反应迅速,渎职可能性也极小。”
“依据《仙舟内部审查管理办法》的相关条例,调查组应于解除嫌疑后的两个时辰内,恢复被审查人的各项权限,并完成相关事宜的交接程序。”
刚代班了几天就火速下岗的某帝弓心情很好,连语气都轻快不少。
在光屏上操作的手快得看不出形状,残影掀起的微风甚至拂动了旁边等候着的人的额发,暴露出某策士长不太妙的发际线。
“营令如此焦急,着实和传说中的兢兢业业不太相符啊。”
无论是杜松还是岚止都没有接燕阗的话。
杜松冲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上司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抬头和岚止点头示意。
岚止确定移交完权限,身形一闪就消失了。
笑话,谁乐意加班啊!
还是这种不明不白说不好就要搅进什么不妙事态里的班!
倘若葳蕤现在在这里,大概会感慨岚止逃离班味的背影,和白狼奔入春光时简直一模一样。
连那扇因为急于下班而来不及关紧的门也一样。
今日的麒麟台天光明媚,从门缝里斜斜照进来,像是可以冲淡满室权力、阴谋和血火的沉重气味似的。
但也只是像。
有人缓慢地将门关上了。
随着天光被关在门外,室内的青铜枝形灯亮了起来,照亮了扶在门上的手。
正厅是将军常驻的办公厅,同时也是招待外客的地方,作为司部对外的门面之一,使用的是对开的金属雕花大门,质感优良的同时也极其沉重,除了那班核心武官aka中年乐队外,其他人进出往往都需要门口站岗的步卒帮忙开门。
竹务甚至因此每天都要等黎檀一起上班。
能关合这样沉重大门的手自然是有力的,只是这有力也无法掩盖这手的苍老与割裂。手的皮肤皱起,还带着些许的斑点,指腹带着细茧,是长年翻阅卷宗的痕迹;手腕却平整光滑,虽然仍有些岁月痕迹,却依旧显示其主人生活优渥。
这是这双手的主人多年选择的证明——
虽然出身贵胄,却选择了罗浮万民。
拟造的火光照亮了逐渐走入厅内的人的眉目。老人脊背微佝,面容慈和平静,像什么好脾气的邻居爷爷。
罗浮现任司衡,杖甫。
杜松连忙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
“老朽倒是很能理解岚止营令的想法,”杖甫摆摆手示意杜松不用,自己绕到对面坐下,“如果能选的话,谁想加班呢?”
“这自然是人之常情,”燕阗低头,向这位为罗浮奉献终身的老者表示敬意,“您当年能选,却依旧选择了罗浮万民,便是超越常情。”
超越常情者,便值得超越常情的敬意。
同样是伤退,杖甫从军队退伍后,却没有像景潜一样回家养老,而是选择进入地衡司,又操劳了几十年。甚至数年前燕阗遇刺重伤,无力执掌罗浮军务时,还是这位大司衡在最危急的时刻帮助杜松立住,才不至于在那时就将军权失到贵胄手中。
这也是张扬如燕阗,孤僻如杜松,乖戾如牧屿,都不敢在杖甫面前扎刺的原因。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杖甫拍了拍燕阗的肩膀,“以后还是要看你们了。”
“只是……”
杖甫话音一转:“你派去关内道的那个小家伙确实有点了不得。”
燕阗嘿嘿一笑:“葳蕤确实了不得,三年后的演武应当能夺首……”
“说少了,”杖甫摇头,“以他的剑术,莫说三年后的罗浮剑首,便是六年后的仙舟剑魁,也不是不能一争!”
“若是再盘算一下他的势力,在朝,有他的养姐继任司鼎,将军府为他背书,如今你又派他去和牧屿共事,替牧家洗脱嫌疑,结下和工造司的香火情……”
“在野,促成他和青珏商会的接触,据说如今一合记也已经成为他的臂助……”
杖甫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告诉我,燕阗。”
“你为他如此殚精竭虑,老朽是否可以认为他是你培养的继承者?”
“他是否就是你们属意的下一任罗浮将军?”
一片寂静。
杜松在这片寂静里悄悄离开了,剩下两位罗浮司部领导人静静对视。
半晌,燕阗干笑两声。
“杖老过虑了……哪有那么夸张。”
“葳蕤良才美质,又品性正直,比之那些世家捧出来的强上不止一星半点,将军府也只是惜才而已。”
“让葳蕤跟着牧屿去丹州,也是因为这小崽子去年冬至在乌霜台闹了事,算是处罚,也是我的私心,”燕阗语气有些不好意思,“您也知道我和牧屿是多年好友,我担心他回去有危险,才让他带上葳蕤的。”
“至于水间……”燕阗耸耸肩,“只是个巧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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