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关越带着两个快垂到下巴的黑眼圈走进牧家食堂,木着脸走了好几步,才发觉气氛有些古怪。
有些过于躁动了。
虽然是饭点,但以南关越昨天的经验来看,牧家人个个都是熬夜大师,早上这个点儿压根起不来,得到中午才会人多一点。
但今天食堂里人格外多。
和昨天比,甚至称得上一声人头攒动。
可就算他们坐在这儿,看起来也没有什么艰难起床吃早饭的诚心,根本顾不上手里的洋芋饼子面窝窝,好半晌才会勉强抬手塞一口。
一边嚼,一边还要抻着脖子往旁边看。
目光呆滞,动作刻板。
好像一群呆头呆脑的大鹅。
南关越顺着大鹅们的目光,看见了蹲在后厨门口的一大坨。
比起端坐着的大鹅们,那一大坨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有股莫名的灰暗感,仿佛一只灰溜溜的鹌鹑。
鹌鹑啃着一块圆饼。
面脆油香,金黄酥松,饼面上还撒着细细的胡麻。比起大鹅们手里朴实健康的鹅饲料,确实香得有些过分了。
可鹌鹑却啃得双目无神,直到看见拖着步子进来的少年匠人,眼神才终于亮起来,大力招着手。
“南啊,快来,有好吃的!”
大鹅们轻而遗憾地叹了口气。
整齐的叹气声里,南关越看着随着牧岳大力挥舞的手臂飞出去的那块酥饼,痛苦地闭上双眼。
别喊了,好吃的已经飞出去了!
而且再喊,你也要一起飞出去了!
赶在牧岳被大鹅们群起而啄之前,南关越急忙上前,推着这只熬夜熬得脑浆都干了的大鹌鹑进了后厨。
在一群大鹅的凝视中,南关越硬着头皮赔着笑关上了后厨的门。
然后转身就被顶了两个跟头。
一个是被后厨里的阵容顶的。
一个是被扑面的香气顶的。
后厨宽敞的大灶此时无人问津,穿着黑衣的厨师们围成一圈,圈内还有一圈小板凳,依次落座着丹士长、武官、医士、管事……连带伤的司砧和牧河人都小心翼翼地坐着,生怕扯到伤口,又不肯就此离去。
甚至还有一头狼。
这一圈两圈里,除了两位伤号,人手一个酒盅,端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啜饮,也不知道咽下去的是酒液还是津液。
连蹲坐的狼面前也有一盅,被黑衣青年端到嘴边,伸出粉色的舌头舔得吧嗒吧嗒响。
小板凳中间是一个矮灶,灶上架着一个陶坛,白发的少年正蹲在灶边,小心翼翼地揭开坛口被蒸得黄黑的荷叶。
“哇——”
众人喟叹中,一股鲜醇柔润的厚重香气充盈了整个后厨,直勾得人唇舌生津,恨不能即刻往嘴里倒上一罐,偏又觉得大口吞入过于暴殄天物……
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
在这称得上至味的荤香面前,被某牧姓鹌鹑弄掉在地上的胡饼就不算什么了。
也难怪外面那么多大鹅探头探脑。
而且厨子都围在这儿,怪不得今天的早饭格外敷衍……
南关越被牧鹌鹑拉着,挤进厨子们的包围圈才发现,还空着两个小板凳。
刚坐下,就被塞了个碗在手里。
葳蕤看了看南关越的黑眼圈,扬手。
“南哥熬大夜,来一碗。”
金黄的汤汁裹着软糯的海鲜,荤香底还有些淡淡的酒香,南关越看了眼灶上的陶坛——这容器大概是用过的酒坛,解腻的酒香就是由此而来的——
葳蕤又舀出一小碗递给牧岳。
“岳哥刚刚吃了俩胡麻饼了,少吃一点。”
牧岳眼都没法从坛口挪开,咽了咽口水:“我的饼刚刚掉了大半个,再给我添点儿呗?”
“岳少爷——”厨子们不干了,“还兴这样的吗?”
这儿还这么多人等着分呢!
“别急,”葳蕤眼皮都没抬,给他碗里又添了一小勺,“份量够的。”
舀起一大碗递给黑衣青年。
“要养元气的病号,来一大碗。”
桐生愣了一下。
还有我的吗?
葳蕤看都没看,只把碗又递了递。
快接。
白狼拱了拱桐生的手背,两方催促下,桐生还是接了下来。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葳蕤不知打哪儿掏出来个钵,库库往里挖了好大几勺海参鲍鱼,还专门挑了三大块花胶,堆得钵里冒尖,又舀了三四勺浓稠的汤汁溜缝,递给打哈欠的水间。
“姐姐做手术辛苦了,姐姐吃超大碗。”
“谢谢小蕤,”水间笑了笑,在众人满眼的馋光里施施然接了过去,放在旁边的台案上,“这么多吃不完,待会儿和你分着吃。”
“那我的就不盛了。”
葳蕤应了一声,给医士老哥和景潜各舀两勺后,摸出两个浅碟盛了口汤汁,递给两位病号。
牧屿:?
牧河:?
见两人不接,水间先笑了:“伤号就别吃发物了,尝尝味道算了。”
葳蕤点点头,将碟子强行塞进两人手里,放下汤勺,看向旁边眼巴巴等着的厨师们:“可以了,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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