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晨六点的急诊室:信任崩解的具体症状
清晨六点零七分,云海市立医院急诊科。
昨晚被抢救的无名患者已经转入ICU,他的家人守在门外,眼眶红肿。但急诊大厅里的气氛却异常紧绷——不是因为病人多,是因为人群分裂成了几个互相猜疑的小团体。
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捂着肚子坐在长椅上,却不肯叫号就诊。她的儿子焦急地劝:“妈,来都来了,让医生看看吧!”
阿姨警惕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你傻啊?昨晚那个新闻看了没?有人匿名举报,说市立医院为了作秀,故意找托儿演‘无偿抢救’的戏。万一我进去,他们给我乱开药、乱检查,到时候投诉都没地方说理!”
儿子哭笑不得:“妈,那是谣言!昨晚抢救的患者是真实的,家属都来了。”
“家属也可能是托儿!”阿姨固执地说,“现在什么事不能造假?张坚当年还是‘先进个人’呢,结果呢?贪污犯!”
旁边一对年轻夫妻也在低声争吵。妻子怀孕七个月,突然腹痛,丈夫要带她看急诊,妻子却抓着门框不肯进。
“我们去私立医院吧,”妻子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决,“我闺蜜说,私立医院虽然贵,但至少明码标价,不会在手术台上临时加价。公立医院……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丈夫急了:“私立医院离这儿十公里!你现在这情况能折腾吗?”
“总比被坑了好!”妻子眼泪流出来,“咱们攒点钱容易吗?要是像张坚那样,被坑得家破人亡……”
张坚案,已经从一个具体的案件,演变成一个象征——象征“系统不可信”“好人没好报”“所有光鲜背后都有猫腻”。这种象征像病毒一样,侵入了普通人的日常决策逻辑。
急诊科主任李医生站在分诊台后,看着这一幕,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已经连续工作十八个小时,抢救了昨晚的无名患者,现在还要面对患者的集体不信任。
一个护士小声说:“主任,3号床那个怀疑自己得癌症的大爷,拒绝做增强CT,说造影剂是医院创收工具,根本没必要。可他的症状真的很像……”
“5号床也是,”另一个护士接口,“急性阑尾炎,死活不肯签字手术,说要等‘第二诊疗意见’。可等不及啊!”
李医生深吸一口气,走到急诊大厅中央,拿起扩音器:
“各位患者、家属,我是急诊科主任李卫国。我知道最近有很多谣言,也知道大家心里有顾虑。这样好不好——所有怀疑诊断或治疗方案的人,可以要求我们做两件事:第一,所有检查、用药、治疗,我们都会在病历上写明必要性依据,你们可以拍照、可以找其他医生咨询;第二,所有费用明细实时可查,如果有任何你们认为不合理的收费,我现在就给你们我的工作号码,24小时接受投诉和解释。”
他顿了顿,继续说:“但我也请大家相信,99%的医生护士,坐在这里,是真的想救人的。昨晚那个无名患者,我们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钱,但心电图一出来是心梗,绿色通道就开了——因为晚一分钟,人就可能没了。这是医生的本能,不是作秀。”
人群安静了一些。但怀疑的眼神依然存在。
一个中年男子突然站起来:“李医生,我们不是不信你个人。是信不过这个系统!张坚在能源局干了二十五年,系统给他发奖状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他‘政治可靠、业务过硬’?结果呢?如果连一个副科长都能被腐蚀,我们怎么知道医疗系统里没有张坚?”
这个问题太尖锐,李医生一时语塞。
因为他无法否认,医疗系统里确实有过害群之马,有过**案例。他更无法保证,未来不会有下一个。
信任一旦出现结构性裂痕,个体的真诚就变得微不足道。
这时,曹荣荣和孙鹏飞走进了急诊大厅。他们穿着警服,但没带武器,看起来更像是来协调的。
曹荣荣接过扩音器:“各位,我是市公安局民警曹荣荣。我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张坚案不仅伤害了一个家庭,也伤害了所有人对‘系统’的信任。但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正因为系统会出问题,我们才更需要保持警惕和参与,而不是彻底远离它。”
她走到那个拒绝做CT的大爷面前:“大爷,您担心检查是乱收费,对吗?那这样好不好,我陪您去做CT。我做您的‘见证人’,如果过程中有任何您觉得不合理的地方,我当场记录,当场核查。如果确实有必要,咱们遵医嘱;如果是过度医疗,我们依法处理。”
大爷犹豫地看着她身上的警服:“你……你说话算数?”
“算数。”曹荣荣点头,“而且不只是您。今天在急诊科的每一位患者,如果对诊疗过程有疑虑,都可以要求我们的‘警医联调员’在场见证。这是市公安局和卫健委刚刚启动的试点——既然信任有裂缝,我们就用透明和监督来填补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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