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和弦”协议的开发,如同一场在暴风雨中搭建一座连接所有人心灵的彩虹桥。团队投入了巨大的精力,张帅帅和沈舟负责核心算法的构建,曹荣荣提供情感共鸣的校准参数,孙鹏飞和程俊杰设计压力测试场景,梁露撰写强化协作认同的叙事内核,马强则开始将抽象的“和弦”概念转化为可感知的公共艺术装置《共鸣穹顶》的草图。
然而,进展缓慢,且阻力重重。那弥漫在集体意识场中的“失谐”噪音,虽无形无质,却如同思想的粘稠沼泽,每一次试图达成深度共识的努力,都比以往耗费更多的心力。团队内部,尽管大家高度警惕,但细微的误解、不必要的坚持、沟通中的微小摩擦,依旧如同幽灵般不时闪现。
就在这举步维艰之际,一道来自银河联盟边缘哨站的、信号强度微弱的求救信息,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引起了轩然大波。信息来自一个名为“晨曦之露”的小型植物态文明。这个文明以其个体间通过光合作用共享能量与简单情绪,以及对初生恒星光辉的无限向往而闻名。他们的历史简单而纯粹,最大的“道德教训”源于一次因内部争夺光照资源而导致的短暂“晦暗期”,此后他们便极度珍视共享与希望。
求救信息的内容却令人心碎。并非遭受物理攻击,也非记忆被抹除或认知失谐,而是……希望本身的消亡。
“光……不再温暖。”信息断断续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枯寂感,“生长……失去意义。晨曦……只是重复的折磨。我们……不想再等待黎明。”
紧接着,哨站传回了“晨曦之露”母星的实时观测数据。原本应该生机勃勃、萦绕着柔和生命辉光的星球,此刻正被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灰烬”所笼罩。植物个体的辉光正在集体性地、不可逆转地暗淡下去,它们不再进行积极的光合作用,而是陷入了某种集体的、静默的……绝望性休眠。
(一) 绝望的瘟疫:希望机制的崩溃
警报传来,指挥中心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意识到,逆模因病毒的形态,再次发生了恐怖的跃迁。
“它绕过了记忆,绕过了逻辑,绕过了社会协作,”张帅帅看着数据,声音干涩,“它在直接攻击……生命的情感驱动核心——希望。”
沈舟调取了“晨曦之露”文明的所有历史数据和生理心理模型。“他们的社会结构和个体生存意志,高度依赖于对‘晨曦’(代表未来、新生、可能性)的积极期待。这是一种基于生物本能的乐观倾向驱动机制。”
数据显示,逆模因病毒的新变种,在此地化身为“现实过滤器”。它并未扭曲历史,也未制造分裂,而是系统性地、不可抗拒地,向集体意识中灌输一种对未来的“绝对悲观预期”。它放大每一个微小的不确定性,将任何积极的可能性质疑为概率极低的偶然,将努力的意义解构为徒劳,将生命的过程描绘成一场注定向熵增妥协的、毫无意义的短暂挣扎。
“它在进行……‘希望熵增’,”曹荣荣脸色苍白,她的共情能力让她仿佛亲身感受到了那股吞噬一切的虚无感,“它在证明‘一切终将归于沉寂,所以任何挣扎都是可笑的’。这不是愤怒,不是悲伤,是比那更彻底的……心死。”
孙鹏飞一拳砸在控制台上:“这比任何直接的毁灭都残忍!它不是在杀人,是在诛心!是让一个文明自己选择停止存在!”
团队尝试发射携带强烈希望与生命礼赞信息的“认知和弦”测试波束。波束进入“晨曦之露”的意识场后,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那种弥漫的绝望,已经形成了一种近乎绝对的情感绝缘层。
“晨曦之露”文明,正在集体走向静默的、非暴力的自我消亡。希望的灯塔,被从内部熄灭了。
(二) 危暐的终极阴影:价值虚无主义
面对这种前所未见的攻击模式,团队再次陷入了沉重的思考。这种攻击,与危暐的思维模式,又有何关联?
鲍玉佳紧闭双眼,深入挖掘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银行大厅里,危暐的冰冷计算;KK园区中,那将人性视为可优化数据的残忍……似乎还缺了点什么。直到她回忆起在后续案件梳理中,看到的一段关于危暐内心世界的侧写分析。
那是在他罪行败露,即将潜逃前,一段极其隐秘的、未曾对外公开的对话记录。他对一个亲信说(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并非伪装的疲惫):“……其实这一切,到头来有什么意义?赚再多钱,拥有再多,最终不也是一把灰?我只是……比其他人更早看透了这层虚无,然后选择在灰烬落下前,按照自己的规则玩一场而已。”
“价值虚无主义……”梁露低声说,作为作家,她对这种思想脉络非常敏感,“危暐内心深处,可能藏着一种对一切意义本身的根本性质疑。他的贪婪和残忍,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利益,更是一种对虚无的、绝望的对抗方式?一种用‘掌控’和‘破坏’来强行赋予自身存在感的病态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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