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庄子时,夜色沉沉。
茗翠提着灯笼匆匆迎上来,绢鞋在青石板上踏出凌乱的声响:“小姐,京城来人了!带着老爷的信!”
薛沉甯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唇角。
她接过那封烫金帖子,指尖触到上面朱红的火漆印时,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信纸展开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萧承岺站在她身侧,看见她捏着信笺的指节渐渐发白,最后连唇色都褪尽了。
“父亲和…继母给我定了亲事。”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对方是礼部侍郎周大人,六十多岁了。”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
萧承岺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什么时候?”
“下个月。”薛沉甯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信上说已经交换了庚帖,只等我回去完婚。府里派了人来接我…明日就到。”
萧承岺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可他的声音却平静得可怕:“你怎么想?”
薛沉甯怔住,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她咬了咬唇,嗓音发涩:“我能怎么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若不想嫁,”他打断她,黑眸沉沉,像是压抑着某种汹涌的情绪,“我便带你走。”
薛沉甯猛地抬头。
“可你若选择回去,”他嗓音低哑,一字一句道,“我…也尊重你的决定。”
夜风卷起落叶,沙沙作响。
薛沉甯望着他,忽然笑了,可那笑意却比哭还难看:“萧承岺,你真是个傻子。”
她抬手,将信笺一点点撕碎,雪白的纸屑随风飘散。
“我薛沉甯这辈子,只嫁自己想嫁的人。”
萧承岺的瞳孔骤然紧缩,“好。”
半刻钟后,薛沉甯看着萧承岺利落地翻身上马,玄色衣袍在夜色中猎猎翻飞。
他勒紧缰绳,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去处理些事情。”
薛沉甯仰着脸,夜风吹乱了她鬓边的碎发,却掩不住眼底的倔强:“知道了…”
萧承岺俯身扣住薛沉甯的后颈,在她错愕的目光中狠狠吻了下来。
这个吻来得又急又凶,薛沉甯被抵在马鞍旁,唇齿间全是他的气息。
直到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萧承岺才松开她,拇指重重擦过她泛红的唇瓣。
“等我。”他声音沙哑,深深看了她最后一眼,“天亮前必回,回来接你。”
薛沉甯仰着脸,夜风吹乱了她鬓边的碎发,唇上还残留着被啃咬的刺痛。
她拽住他的衣襟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道:“快点回来。”
萧承岺又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这才扬鞭策马而去。
马蹄声渐远,薛沉甯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抚上犹带余温的唇。
萧承岺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漆黑的小道上,只余下一缕浮尘在月光下飘散。
茗翠小心翼翼地上前:“小姐,夜里风凉,回屋等吧?”
薛沉甯摇了摇头,固执地站在院门前,直到双腿发麻才转身回房。
烛火摇曳,她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萧承岺临走前塞给她的那枚铜哨。
那是他平日里用来唤鹰的,说是若遇急事,吹响它,他养的苍鹰便会寻到她。
窗外树影婆娑,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
薛沉甯盯着铜漏,看着时辰一点点流逝,却始终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归来。
她辗转反侧,锦被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松木气息。
闭上眼,脑海里全是他说“带你走”时那双灼亮的眼睛,还有他翻身上马时绷紧的下颌线。
“骗子…”她低声呢喃,手指攥紧了被角,“说好天亮前回来的。”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东方泛起鱼肚白。
薛沉甯猛地坐起身,赤着脚跑到窗前——院外依旧空荡荡的,只有晨雾缭绕。
骗子,大骗子!
*
正午的日头毒辣,薛府的人马踏着尘土进了庄子。
管家赵全领着四个膀大腰圆的家丁,腰间挂着府牌,架势不似迎人,倒像是押解犯人。
“大小姐,老爷命我们即刻接您回府。”赵全眯着三角眼,笑得虚伪,声音却不容拒绝,“车马已备好,还请速速启程。”
薛沉甯端坐在堂前,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铜哨,面上不显半分慌乱。
她抬眸,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若我不回呢?”
赵全早有准备,慢悠悠地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到她面前:“老爷说了,若大小姐执意抗命,便断了这庄子的供给,所有下人一律发卖。”
他顿了顿,语气阴冷,“至于您那位‘丈夫’…”
薛沉甯眸光一寒,指节微微收紧。
赵全压低声音,似笑非笑:“老爷查过了,不过是个逃兵。若上报官府…”
薛沉甯心头一凛,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早该料到,继母不会轻易放过她,更不会放过萧承岺。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怒意,抬眸时已恢复平静:“给我半日时间,我要等我丈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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