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哪儿走?”陆明开口了。
山谷里很静,他这两个字一出来,好像把周围的风都给问停了。他自己心里清楚,她怎么回答,接下来他的命就往哪儿拐。
“无妄海。”
阿愁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人明明在这里,眼睛却好像已经看到了很远的地方,那个夹在中洲和南瞻部洲之间的鬼地方。传说那里不分四季,只有暗红色的浪头没日没夜地翻滚,像一把随时会割破人喉咙的刀。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血仇坞和赵家那摊子事,比你看到的深得多。中渊……暂时是回不去了。”她那双蒙着白纱的眼睛转向陆明,“你呢?你怎么想?”
一阵风吹过,撩起了她的发丝和面纱。
“我?”陆明没马上回答,他抬起头,黑漆漆的山把天都给割碎了,零星几颗星星,光是冷的,跟刀尖儿似的。
他眼里是这片碎掉的天,心里却装着个回不去的人影。一股说不清是疼惜还是狠厉的劲儿从他心底冒上来,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我要回中渊。”
“救个人。”
“再讨一笔血债回来。”
他一字一顿,话音不重,却像三颗钉子,狠狠钉进了这寂静的夜里。
阿愁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没问他要去救的是谁,也没打听那笔血债的来头。
有些事,心里有数就行了,不必说破。
反正他们盯着的,是同一个方向。
那方向写在风里,刻在骨里。
“我们,可以结下一个临时的盟约。”阿愁缓缓说道,她的语气,不像是在商量,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一个……血契同盟。”
她的声音低而平,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夜色。
“我需要你的百艺,帮你,也等于帮我自己。”
“你,也同样需要我的力量,与……我背后的某些东西。”
她说“某些东西”时,掌灯人手中的青灯忽然一晃,灯花爆出一声极轻的“噼啪”,像是回应。
“我们共享关于‘血仇坞’和天工坊的情报。若一方有难,另一方在力所能及,且不违背自身道心的情况下,可施以援手。”
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夜色,也钉进两个人的命。
陆明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这是目前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他没有理由拒绝。
风掠过他的指尖,像替他做了决定。
“好。”他缓缓吐出一个字。
那字落地,竟带着金石之声。
“这是联络我的方法。”阿愁将一枚由不知名兽骨打磨而成的、造型奇特的哨子,扔给了陆明。
骨哨划过夜色,留下一道极细的银线。
“若有一日,你到了‘归墟渊’,可以吹响它。或许……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帮助。”
归墟渊?
陆明接过那枚入手冰凉的骨哨,将这个陌生的、却又似乎带着某种宿命意味的名字,牢牢地记在了心底。
指尖触到哨孔边缘的细纹,像触到一条极细的伤口。
就在阿愁转身,准备带着掌灯人离开的瞬间。
陆明突然开口,问出了那个他一直压在心底的、最重要的问题。
“阿愁姑娘。”
他的声音,无比的郑重。
郑重得像在夜色里钉下一根桩。
“你可知晓,何为……‘符心血’?”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连风都忘了呼吸。
阿愁那即将踏出的脚步,猛然一滞。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双一向平静无波的、冰火交融的眸子,在听到“符心血”这三个字的瞬间,竟是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极致冰冷的杀意!
杀意如刀,刀刀割在夜色上。
就连她身后那个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的掌灯人,都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充满了悲哀的叹息。
那叹息像一片枯叶,落在死水之上,连涟漪都不曾惊起。
“你从哪里,听来这个名字?”阿愁的声音,冷得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彻底冻结。
冷得让月光都结了霜。
“一个朋友。”陆明没有隐瞒,“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她,似乎,正面临着与此相关的危险。”
他说到“危险”二字时,指节无声地收紧,像要把夜色攥碎。
阿愁沉默了。
许久,许久。
久到陆明甚至以为,她不会再回答。
久到山谷里的每一粒尘埃,都落定了位置。
她才缓缓地,用一种混合了极致厌恶与深深怜悯的、仿佛在讲述一段最禁忌、最肮脏历史的语气,为陆明,揭开了这三个字背后,那血淋淋的、惨无人道的真相。
“‘符心血’……”
“那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那,是上古时期,由一群妄图窃取他人天赋、妄图以捷径证道的疯子,所创造出的……最歹毒、最灭绝人性的邪法。”
她的声音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皮肉,露出森森白骨。
“此法,专门用于掠夺那些万年不遇的、真正的符道天才的本源。”
“每一个真正的符道天才,生来便身具‘符心’,那是他们与天地间的符道法则,与生俱来的、最紧密的联系。拥有‘符心’者,万法皆可为符,一念便成文章。”
“而这所谓的‘符心血’,便是以最残忍的手段,将一位符道天才的‘符心’,连同她的大半生机与神魂,活生生地,从其体内剥离、炼化,最终,凝聚成一枚可供他人吞噬的……血色丹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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