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祖宅,已然化为一片被血与火浸染的废墟。
断壁残垣之间,偶尔还能看到未来得及被“清道夫”处理干净的、残缺不全的尸骸,在冰冷的夜雨冲刷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那雨丝像细密的银针,一根根扎进残缺的骨肉里,发出细微的“嗤啦”声,仿佛连老天都在嫌恶这场屠戮。
魂右的身影,如同一道真正的鬼魅,悄无声息地穿行在这片死亡之地。
他那由傀儡木头打造的冰冷身躯,让他能完美地无视这足以让任何生灵都心生不适的恶劣环境。
木质的关节在雨水中发出极轻的“吱呀”,像老旧的门轴,又像某种濒死的虫鸣。
他的目标很明确——废墟最深处,那座曾是赵家宝库的地下石室。
当他终于抵达石室入口时,看到的是一幅静谧而又诡异的画面。
那个在拍卖会上掀起滔天杀戮的黑衣阿愁,正盘膝坐于废墟中央,她身下的地面,仿佛还残留着那一曲《十面埋伏》的无形杀意,没有任何修士或妖物敢于靠近。
她手中的“定魂钟”悬浮于身前,不断散发出镇压神魂的清越鸣响,钟体之上那道细微的裂痕,却也似乎比之前更深了一些。
那裂痕蜿蜒如蛇,每一次钟鸣,都有极细的金屑从边缘剥落,像一滴滴凝固的血。
她显然在利用这件法器,勉力压制着因强催禁曲而濒临崩溃的神魂。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雨珠,却一动不动,仿佛连眨眼都成了奢侈。
“小姐。”魂右单膝跪地,双手呈上那个由陆明特制的、能隔绝一切气息的玉盒。
阿愁缓缓睁开眼,那双被白纱覆盖的眼眸,转向了玉盒。
她没有问任何问题,仿佛早已知晓一切。
她伸出苍白的手,接过玉盒,打开。一枚通体赤红如火、散发着灼灼热浪的丹药,静静地躺在其中,与她自身那冰冷的气质,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那丹药表面有细小的火焰纹路,像活物般微微跳动,每一次跳动,都让周围的空气扭曲一瞬。
她没有任何犹豫,将丹药一口吞下。
轰!
一股狂暴的、至阳至刚的火焰之力,瞬间在她的体内轰然炸开。
她那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整个人如同被投入丹炉的冰块,散发出大量的、混合着寒气与热浪的白色蒸汽。
那蒸汽里竟夹杂着细小的冰晶,在火光中折射出妖异的虹彩,像一场极昼与极夜同时降临的幻景。
一层厚实的、不断翻滚的赤红色光茧,以她为中心,轰然成型,将她彻底包裹。
光茧表面浮现出古老的火焰符文,每一道符文都像在低声咆哮,又像在无声哭泣。
……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那座幽静的山谷之中。
陆明正盘膝于蓝色光茧之旁,将自己那所剩无几的神魂之力,缓缓渡入其中,维持着光茧的稳定。
他的指尖因过度透支而微微颤抖,指甲边缘泛起不正常的青白,像被霜雪侵蚀的竹片。
就在坊市废墟中那红色光茧成型的瞬间,他身前的蓝色光茧,也仿佛受到了某种跨越空间的强烈共鸣,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光茧的表面,蓝色的寒气与赤红的火焰虚影,交织闪烁,明灭不定。
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细碎的爆裂声,像深海冰层在岩浆上崩裂。
陆明立刻意识到,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他将自己所有的心神,都沉入了对光茧内部变化的感知之中。
他的呼吸变得极轻,轻到仿佛连风都不敢惊扰。
……
一片混沌的、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神魂空间之内。
两个阿愁,第一次,以这种最直接、最**的方式,“看”到了彼此。
杀伐果断的黑衣阿愁,看到的,是一幕幕她从未经历过、也无法理解的画面。
她看到,在一个幽静的山谷中,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笨拙地,为另一个“自己”熬了一碗最普通的肉粥。
那碗粥里没有一丝灵气,寡淡无味。可她看见记忆里的那个自己喝下时,眼底却溢出一丝暖意。那份暖,她从未感受过,后来才知,那便是“幸福”。
画面一转,男人握着她的手,正一笔一划地教她画最简单的净心符。他的指点一丝不苟,严厉得像个师傅,可那份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却从眼底悄悄溜了出来。
那温柔像一根滚烫的细针,扎进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那块死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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